棉花洁白如雪
母亲多是在傍晚时分到旱地摘棉花。一是白天忙于侍弄稻田的秧苗,抽不开身;二是等日头松了些,太阳太紧,叶子晒得太焦脆,容易和白花花的棉絮混在一起,摘不干净。摸着黑,母亲挎着大竹篮一身疲惫地回了家,她斜靠在木椅上,也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灌着水。“饿了吧,等下我来炒菜!”她的声音不太,还喘着气。我走了过来,给她递上毛巾擦擦汗,这才发现她左边手臂上勒出一条深深的血印子。一箩筐棉花,可不轻!
吃完晚饭,母亲快速地洗刷好碗筷。我三下五除二地做完了作业,母亲便许诺我摘了多少棉花,会给我多少奖励。我把锈迹斑斑的文具盒在母亲面前晃了晃,“都用了三年啦!”我大声嚷嚷,以示不满。“买,买!卖了棉花,就给你买。”说时,母亲并不看我,还是头都不抬地摘着棉花。那时黑白电视正放着香港电视剧《香帅传奇》,我一边摘着棉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精彩的武打场面。二集电视放完了,看了母亲摘了满满的一大筐,我才刚刚垫满竹篮子底部。
“啊,困死了!”我哈欠连天。
“洗洗睡吧。”
“妈,那你什么时候睡?”我揉着眼睛问道。
“还有一点,摘完了再睡!”
“妈,明天再摘吧!”我转着身子,准备回里屋了。
“唉!你爸不在家,我是里里外外只有一双手啊。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你先睡吧。”母亲关掉了电视,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簇着头,佝偻着身子,把我刚才没有摘干净的棉桃又用力地扣了扣。我只顾着看电视,摘的质量也不过关,母亲还得挨个地找夹杂在棉花当中的枯碎叶。有时我一觉醒来,看见母亲还没睡,眼圈红红的。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母亲早已习以为常了!等攒够百八十斤棉花,母亲便挑到街上的收购站,这是头批的棉花,质量最好,价格自然也就最高。棉花是按等级收的,最上等的三元,二级的二块八,最次的二块五一斤。验收的人从里面抄起好几把棉花,都是和筐口的一样干燥、洁白、饱满。母亲的棉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一个样。母亲从不将残瓣、黑头塞在里面“以次充好”,她的棉花,总是卖得快,价格也卖得高。接过钱,母亲把整的叠好,卷起来,放到平时不常带的布钱包里。余下的零钱角票,买一些生活日用品:牙膏、牙刷、洗衣粉、肥皂、盐巴、酱油醋之类,当然我心心念念的文具盒也在采购之列。在我的一再央求下,母亲偶尔还会割上斤把猪肉,说是给我杀杀馋!前些日子,天气干燥,母亲嘴唇干裂上火了,我便怂恿母亲买瓶梨子罐头,祛祛火。其实我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母亲一般只喝梨子水,大块的梨子肉自然归我啦,那口味当然要比村口那棵矮梨树上结的果子好得多。
记得有年雨水多,好多人家收摘不及时,棉花成色差,总像染着一层灰,摸起来也不软和。邻家王婶的女儿年底出嫁,急得老夫妻俩团团转,在哪儿弄好棉花呢?按照老家的风俗,姑娘出嫁,娘家人是要陪嫁几床被子的!知道了王婶的来意,母亲便匀了她50多斤棉花。“哪能要钱呢,乡里乡亲的,再说我也是看着小侄女长大的。算是借你的,总行了吧!”母亲笑着说。王婶这才把钱塞了回去。王婶一家连声道谢,说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如今老家水稻已大面积种植,实现机械化操作,但棉花还不行,费的是功夫,花的是时间!进城后,母亲也早已不种棉花,一到棉花上市的季节,母亲总央着我,陪她回老家看看。“贫寒的岁月,多亏了那些棉花啊!”母亲常喃喃自语。我挽着母亲的胳膊,忽然发现她头上的白发也像棉花般洁白、温暖,却又隐隐地让我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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