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无字碑
2016年3月9日（农历二月初一）雪
乾陵，无字碑下干净而整齐的雪面被我们踩上了第一个脚印。
清晨起床见雪花飘落，两位队友很是欣喜，因为这几天被雾霾憋得够呛。雪花落下就像敞开了一扇紧捂的天窗，冷比闷好得多。
武则天从广元沿着蜀道走向荆州再走向长安唐宫，从才人、昭仪、皇后、皇帝，定都洛阳建立武周王朝，死后以皇后身份与丈夫李治合葬乾陵。前几年，我参加广元武则天文化寻访团，步武则天足迹走了一圈，此次来到乾陵拜谒无字碑，为武则天文化寻访画上句号，继而开启蜀道文化寻访之旅。承上启下，祈望这位蜀中前辈的灵魂护佑。
无字碑前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士，举着伞，一看就是“非法”导游。这大冷的天，挺不易，我们就请了他。
无字碑与唐高宗李治的述圣纪碑东西相对。无字碑巍峨壮观，雕刻精美，线刻图纹精细流畅，碑刻九龙栩栩如生，又称九龙碑。九龙碑有框无字，至今是谜。述圣纪碑由七节组成，又称“七节碑”。据记载，媚娘亲撰五千雄文（加题款六千字）述高宗文治武功，儿子李显用楷书书丹。每字笔画间“填以金屑”,光芒四射，使高宗功绩照耀陵园。今天自然难见金屑，文字也大多剥蚀，依稀可见残存文字笔画。
不难看出，媚娘所做，有其政治因素——此时媚娘虽为皇后，但早已行使皇帝之责，深处权力漩涡中心，失去李治等于失去依靠和庇护。恨她入骨想置她于死地的大有人在，内外一勾结，灭掉她如掐死一只蚂蚁。她除了承受一般女子的丧夫之痛而外，还必须在悲痛中打起十二分精神，独自面对处处阴谋处处陷阱的皇宫和朝廷。不敢想象，媚娘在如此复杂局势中的自保、宏业和登顶。但更多的是作为妻子对丈夫的感恩和深情。“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是她在感业寺因思念李治而作的《如意娘》，我想媚娘在撰写碑文时，帝王的滥情早已随风飘散，而只剩他们曾经的柔情蜜意了。
高宗在他较为短暂的独立执政生涯中，虽也有过伟业，但因其长期有病，正常处理朝政的时日非常有限，不论在当时还是在历史上，武则天的魄力和作为都在他之上，而九龙巨碑却空无一字。两人在这里的鲜明对比，不禁让人唏嘘、疑惑，进而生出对于性别弱势的诸多感慨。
人们都说武则天当皇帝是天意，如果“天意”就是顺理成章，我更相信媚娘的初心是因为对李治的爱，真爱。真爱无敌，所以她才倾尽一腔真情和智慧协助李治在实质上收回至高无上的皇权，而不被大臣掣肘。此时她并未觊觎皇权，以至于到最后才不能放手皇权与地位。如果说她一生只为皇权，那她一定会为李治另选墓地，而自己独葬乾陵，也不会在晚年还政李唐。李治死后，武则天才开始建造乾陵，在乾陵建造的23年中，武则天万人之上、万国来朝，可她却笃定要在百年之后与李治合葬。唯真爱是也。
宋朝开始，就有历代游人题字于碑，使无字碑成为有字碑。后人题写字迹大多模糊，看不清楚。导游背出其中一首当地百姓在上面的题诗：“乾陵松柏遭兵燹，满野牛羊青草齐。惟有乾人怀旧德，年年麦饭祀昭仪。”我为媚娘感到欣慰。
无字碑为什么无字，后人说法很多，但都是揣测。我并不想介入其中去探明究竟。媚娘的胸襟，岂是你我之辈能够猜度？此时，我只想以虔诚敬畏之心来拜谒这位沉睡千年的“老乡”，缅怀这位从广元走出去的奇女子，增加有关她的精神美感。
乾陵所在的山叫梁山。梁山形如一位女性仰卧大地，即便在这样云遮雾罩的雪天，依然能看到女人仰卧状的梁山轮廓。海拔千米的北峰为头，南二峰海拔较低且东西对峙，酷似一对丰乳，号称“奶头山”。
导游用各种花哨的说辞来阐释武则天选此地为万寿之域的初衷。我只想说，媚娘选择具有女性特征的梁山安放自己的灵魂，是因为她始终忘不了自己是女人，今生不得不做男人一样的大女人，只望来世做个纯粹的小女人，一生不为国事操心，只听丈夫轻唤媚娘足矣。
乾陵是唐陵中唯一没有被盗的陵墓，也是唐十八陵中主墓保存最完好的一个。从武则天躺进乾陵的那—刻起，职业盗墓者、封疆大吏、土匪、军阀、农民起义军，纷纷前来梁山盗墓都无功而返。黄巢调出40万士兵，开挖无果；五代耀州节度使温韬，挖掘17座唐皇陵，却挖不了乾陵；国民党将军孙连仲出动一个现代化整编师，用机枪大炮轰炸乾陵也未能如愿。媚娘的智慧，岂是几个蟊贼能破译！
汉武帝、唐太宗、康熙大帝等帝王陵都被盗墓贼搬空，为什么单单武则天的乾陵可以独善其身？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媚娘，生前你与李治没有好好相守，总有人和事来打搅你们，你绝对不允许死后有任何人来打搅你们相亲相爱。
武则天用18年时间做了皇后，用35年间做了皇帝，而在死后又用了1300年时间证明了自己陵墓的坚固不朽。“武则天生前征服了天下，死后又征服了历史。”这位“野导”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混进来的，但可以肯定，他对武则天充满敬意。
“正月二十三，妇女游河湾”是广元沿袭千年的习俗，这个习俗就是为了纪念武则天，因为正月二十三是武则天的生日。这个习俗至今演化成全国唯一的“女儿节”。因为武则天，广元女儿独享这份荣誉与尊贵。
在广元人心目中，武则天的才情与美丽、胸襟和智慧，在书法、诗文方面的造诣往往重于她的帝位。我更多地把她看作是一位在外面成长壮大起来，并让自己的生命散发出无限光辉的普通女子。
向无字碑深鞠一躬：媚娘，我将秉承你的精神标高，朝着人类的终极目标——真、善、美、爱，一步步向前！
（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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