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锁深秋心何忧 雷焕
漫画/张永文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着,断断续续从秋分开始一直下过寒露,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令已到深秋,整个世界似乎被记忆中最长的一次连阴雨锁住了。
门前的菜园子里,几株西红柿上挂着几颗馒头大小的果实,二十多天未见阳光,雨珠拂面,青绿可人。菜花包裹在肥大的叶子里,但这不安分的精灵却在拼命向叶缝处露出自己嫩白的肌肤,宛如身披绿色面纱的美人。今秋雨水丰盈,辣椒长势喜人,一扎长的线型辣椒缀满枝头,天晴后,不经意间她会华丽转身由绿变红,虽然有人并不喜欢她,但她一年四季都在你我的餐桌上。几株茄子从清明栽到园子里,一个夏天只长到鸡蛋大小,但在这绵绵秋雨浇灌中,也长大了。门前的核桃树,高过了房顶,枝杈一半遮住了菜园子,一半伸向院子里,核桃一月前早已打完,如今,深黄的叶子在秋雨拍打中随风落在水泥地上,一天需扫几回落叶门口才显得整洁。仅仅栽下有三年的几棵柿子树却不惧风雨,它们屈居在核桃树下,却像点亮的小红灯笼一样挂满枝头,秋天是它们的节日。
犹记今年夏天适逢闰六月,持续近一月的高温酷暑,人人喊热,做梦都在盼下雨。如今,雨下个没完没了,好多人趁国庆长假雨中出游,打伞留影,笑脸中却隐藏着一丝忧郁。天气阴晴不定,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人的情绪。
家里几年前装的太阳能热水器在持续阴雨天中只有凉水,没有热水,我后悔当时竟忘了安装电加热器,公共浴池离家较远,懒得去。妻每天都在唠叨洗的衣裳干不了,我说换台带烘干装置的滚筒洗衣机,她却舍不得银子。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并不在乎晴天还是雨天,晴天刨沙土,雨天玩泥巴,院子屋子都是他的乐园,衣裳自然脏得快,洗的衣裳干不了,妻只好拿到厨房锅盖上去烤。麦子种上一周后,没有下透雨,母亲不顾腰椎间盘疼痛,心急如焚去地里查看,麦苗没有出齐,比较人家的麦子她发愁,几天后秋雨旷日持久,地里的麦苗喝了个透饱,早已出齐,她又在盼着天晴。古稀之年的父亲也嘟囔捡的柴火没法晾晒,他关心天气预报到了可笑的地步,看完电视听广播,还要让我在手机上看看未来几天的天气走势,当他从新闻上看到全省还有七成麦子受连阴雨天气无法耕种时,也不免忧心。
我想起多年前的这个季节。那时候出行的路还是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记得深秋的一个周末,秋雨绵绵,母亲让我到村办煤矿上给当装卸工的父亲送饭,我穿了家里唯一的一双旧雨鞋,一手打伞,一手提着被父亲熏黑的铁皮饭盒,向着煤场走去。那天下着中雨,雨水拍打着伞顶啪啪作响,走到泥泞的路上才感觉一只雨鞋底破了,一只脚上袜子已然湿透了,更倒霉的是快到煤场要走一段坡路,脚下一滑摔倒了,后背与裤子沾满了黑色的污泥,伞被风刮到路边的草丛中,雨水顷刻浇湿了我的周身,好在滑倒的一瞬间,我紧紧握着饭盒,饭并没有洒出来,我从泥泞中爬起来捡起伞,心里非常窝火,不由得痛恨这鬼天气。然而,当我走到煤场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父亲与几个装卸工都戴着一顶旧草帽,手握头号大锨,正在雨中奋力往近三米高的卡车上装煤,父亲赤脚穿一双布鞋,雨水没过鞋面,后背已经湿透,他那时就是这样用一张头号大锨长年累月维持着一家人的幸福,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场面?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多年前,家里住的砖窑洞没有遮雨顶棚,因为朝向面西,夏天下雷雨时雨水顺着门窗缝隙会漂进屋内,母亲带领我们往屋外扫水的情景恍如昨日。每下过一场雨,父亲都要用碌碡来回碾压窑背上的土层,以求防水,可是遭遇连阴雨或者暴雨天气时,窑顶仍会漏雨……其实,我的家乡渭北高原属于半干旱地区,大部分田地靠天吃饭,雨多了,地里不缺墒,收成就有了指望,但过去的条件艰苦,雨也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住行。三年前,我用石棉瓦盖了窑背,父亲再也不用操心窑洞会漏雨了,岁月压弯了他的腰,他也无力爬上4米高的窑背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夏天的时候,为了防止大雨灌进烟囱,我用塑料布盖住了烟囱口。霜降前几日,母亲说晚上睡着有些冷,趁着雨间歇的空我爬上4米高的窑背上,揭开烟囱口的塑料布,母亲点燃炕洞里的柴火,一缕青烟袅袅升腾,屋子里顷刻暖意浓浓。在城里的妹妹中秋前就给父母亲网购了新棉衣,母亲在电话中“训斥”女儿胡花钱,但冬天他们即便不穿新棉衣,心里也是暖和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连绵近一月的秋雨让人只记住了麻烦与忧愁,忽视了雨中的美景与雨后的惊喜,人生路上失意十之七八,顺心仅十之二三,常想二三,快乐永存!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吃完晚饭,我踱步到村口,举目远眺,四周一片氤氲,天空云卷云舒,西边天际一片云彩忽然变红,明日天晴,心向往之!
作者系铜川市王益区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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