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丑”之美 兰州名丑角何应虎印象

兰州日报 2018-11-18 01:00 大字

今天,兰州的戏曲舞台上有哪位丑角演员受到观众的青睐呢?以演出市场反响看,兰州市戏曲剧院的秦腔演员何应虎的表演已经“拔了梢子出了头”,让戏迷热捧理所当然。

何应虎原本是陕西宝鸡大山深处一户农家子弟,受父辈和当地文化环境影响一心爱上了传统戏曲艺术,经当地文化馆老师指点,主工丑角、彩旦,勤学苦练,颇有起色。近30年来他辗转宝鸡县、甘肃武山县和甘谷县剧团演戏,彻底走上了传承戏曲的艺术之路,在基层文化生活中与戏曲观众紧密接触,虽然洒下一路辛苦的汗水,但他所演《八件衣》中的仁义、《赵飞搬兵》中的赵飞、《卷席筒》中的曹张仓、《三休樊梨花》中的薛东辽、《窦娥冤》中的张驴儿、《玉堂春》中的崇公道,都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大城市的人是不太清楚县上小剧团的艰辛工作,恰恰也是这种辗转巡演的艰苦历程锤炼了何应虎的心志与韧性。他和所有走上这条道且往往受人轻蔑的“戏子”一样均是以演戏为生命的主旨,除此之外无有他想。剧团人员紧张拉不开栓,他便自告奋勇救场如救火,“串行”演须生,如《下河东》中的赵匡胤、《葫芦峪》中的诸葛亮,还演《周仁回府》中的封承东。虽然小时候家境贫穷上不了学,但他从戏中学,从生活中学,跟各地的师长求教,艺业大有长劲,成了剧团不可缺少的角色。

2013年何应虎考入了兰州市戏曲剧院工作至今,成了兰州观众非常看好的“丑”,常常随团下乡演出,也常常在金城梅馨剧场演他的主工行当。圈内外一些人对丑行理解不到位或有偏颇,以为“丑角”就是在戏中插科打诨逗观众笑笑而已,没有生行、旦行要紧。其实戏曲中的生、旦、净、丑只是行当上的区分,但在艺术上是并列的,没有高低上下之分,谁都离不开谁,体现着戏曲高度的融合性。而丑角有“丑”的高贵之处,老剧团有生活习俗,头帽箱、衣箱上面不得随便坐人,但丑角可以一屁股坐上去,谁也少滋事,传说因“丑”的老祖宗就是唐明皇;“戏子”之间有了是非纠葛,习惯上都要请丑角出来评理。何应虎工“丑”几十年,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他懂行,懂丑,懂艺术真谛,他将他的表演艺术、他的生活幸福总是寄托在广大观众看戏的喜笑欢乐之中。

第五届甘肃戏剧红梅奖大赛初评中,我们看到了何应虎参演作品《看女》《访鼠》的碟片,虽然片子粗糙了点,但何应虎的“丑”却是生动的,让人一看便很自然地联想到秦腔的大名丑王辅生老先生所演的《看女》。何应虎一出场,碟片音响中就出现观众喜笑的“堂声”。戏曲理论家王正强脱口言道:这个丑角是“天然的丑”,没有故意做作,不是瞎装的丑,“很自然,是天生的”。于是何应虎迅速被入选参加正式比赛。

且说《看女》,胡氏总是对家中的儿媳妇高低看不顺眼,这天要去看自己嫁出去的女儿,硬声硬气地让儿媳牵驴来。到了亲家家中,见女儿尽受婆婆白眼,一天天低声下气不像个做人的样儿,于是胡氏便与亲家母理论起来,进而打闹起来。一句哭唱“天下的女儿都一样!”突然使胡氏心里“怦”然一悸,陡然转圜,于是跟亲家母讲和,“咱都有女儿啊!”回家好好善待儿媳妇。就这样一段“家长里短”的民间小故事,戏演了一代又一代,出了一个又一个“丑”,也出了世间似乎演不完道不尽的戏曲趣味来。今天轮到何应虎继续演胡氏了。

秦腔《看女》,人们影响最深的要算名丑王辅生主演的《看女》。今天何应虎演《看女》,戏路子还是王辅生的,但因何应虎“天然的丑”样儿,更觉得有他的新趣新意。他一出场脸上就有戏,没说一句话就让观众感到这是个“滑稽婆娘”,努嘴嚼舌地嘟囔着刁难儿媳妇;牵来驴,上驴,驴趵蹶子,险些摔下驴来,何应虎在这一连串情节中清楚地交待了故事走向,她对亲生女儿的惦念之情,对儿媳看不顺眼的乜视心理,同时也暗含着今天将至的亲家风波。到了亲家家,何应虎对人物性格的分寸把握得十分得当,面对亲家还得讲礼貌讲规距讲和气,但见女儿受气,她躁了,急了,气由不得也上来了,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刚刚放在椅子上的盖碗茶上,这个细节的处理自然而又真实,喜剧效果甚浓。戏曲“丑”的表演特征即“滑稽”,演不到准确的“滑稽”份上,语气幽默就出不来,表情传神也难做到,丑角就无法出现“丑”的美感愉悦。何应虎饰演胡氏功到自然成,把《看女》演得很“活”,演出了自己的滑稽风格。

再看《访鼠》,原是昆曲经典剧目《十五贯》中的一场重头戏,各剧种多有移植,十分驰名。屠户尤葫芦借钱十五贯,当夜被赌陡娄阿鼠所盗,并遭杀害。但案情曲折异常复杂,引动苏州知府况钟冒革职之险重加审理。戏中,况钟乔装测字先生,在古庙中遇见娄阿鼠,反复访审,方断定“鼠为真凶”从而营构成这样一场侦探与反侦探的好戏来。作为反角的娄阿鼠多少“丑”之名家都饰演过,他们是一个个样板,也是一堵堵高墙。今天,何应虎饰演娄阿鼠,这当然是对兰州这位工“丑”演员的严峻考验。

然而,何应虎在艺术承传上放开了胆量,吸纳各方名家之长,终以个人的特色重塑了娄阿鼠这一极为特别的反派丑角形象,致令今天的观众依然产生一种久违的审美欢悦。观其演出,他在舞台上基本做到了如下三点:一是从外形化妆上准确到位,排除“脸谱化”倾向。贼眉鼠眼,继续将“白眼窝”(豆腐块)画作一只甩尾的老鼠,加之黑帽、黑袍、黑鞋,破陋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查的阴险与胆寒,但又不显得刻意雕饰。他避免让人作呕的脏与酸,因为那不是戏曲的美学;二是在肢体表演上保持整体的持稳,若无其事,但在关键点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慌张与掩饰。眼神的明暗、脚步的快慢、言语的高低,都在写人物的内心,而在条凳上的翻转窜下真有“鼠”之遁形样儿,没功底是根本做不到家的,戏曲的美就在性格和表现;三是既注意个人形象的摆布更看重与况钟的二人造型,在模仿前人已经定型的戏路子上注意演得活泛自然恰如其分。他自始至终将表演的核心放在娄阿鼠人物个性的细腻刻画上。“丑”进入审美领域表现出“丑的价值”那才是戏曲之美的高境界。

何应虎“天然的丑”正是基于他虚心好学、勤苦磨练、不断升化的演技之上。虽然他在有些台词道白上还须推敲,下点功夫,但目前他的娄阿鼠形象还是值得广大观众热情称道的。我们期望何应虎在从艺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取得更多成果,创造出更新的“丑”之美感。

□严森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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