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壶天水菊花茶

□钟芳

清代大书画家郑板桥有一联：“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茶的境界，是文人雅士们面对人生沉浮时最贴心的精神安慰。秋日灿烂的午后，和友人品菊花茶是一件惬意的事。

据传，一次郑板桥到东台白驹去探望多年未见的老友，此人精通诗文但无意功名，过着清贫的生活，所居之处篱落有致、闲云野鹤，且家中挂有一副堂联：“粗茶淡饭布衣裳，这点福让老夫享受；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事有儿辈担当。”友人拿糙米饭招待郑板桥，他欣然入席，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友人取檐下瓦瓮里的天水烧沸，从篱笆墙边随手摘两朵菊花丢进去，泡了一杯热腾腾的菊花茶。两个人坐定在屋前，一边赏花、一边品茶。郑板桥喝罢拍案叫好，想不到天水菊花茶如此甘醇，于是雅兴大发，撰此对联相赠，表达了两人的深厚情谊和清贫自乐的生活态度。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每年深秋，是菊花盛开的季节。在我家乡的山冈地头、树下河边、篱笆墙外，野菊花大片大片地绽放。弯腰摘一朵，捧在手心，幽幽的清香一下子散开，让人神清气爽。一朵朵小小的菊花在秋日静静地绽放，不与百花争宠，清高孤傲，即使秋霜雪冻，依旧灿烂微笑。菊花不仅让人赏心悦目，也可制成菊花茶，不仅香气浓郁，更有益寿保健的功效。《本草求真》认为，“甘菊，其味辛，故能保肺以滋水”。《本草纲目》上亦有记载：“其利五脉，调四肢，治头目风热，脑骨疼痛，养目血，去翳膜，主肝气不足。”因其有延年益寿的药用功能，而得“寿客”之美名。医疗实践亦证明，菊花确有良好的解热降压作用，对现代人的高血脂、高血压等慢性疾病都有很好的调理作用。

“年年秋季菊花开，家家户户把菊采。有病有灾喝几口，胜过王母仙丹来。”老家的人以饮菊花茶为乐，在我记忆中，母亲做的菊花茶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制作也独特。到了深秋采花时节，母亲总会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迎着露水去田地山岭采摘菊花。回家后，先把它们铺在屋里的竹席上晾十天半个月，然后淘洗干净，放进蒸笼蒸一个小时，再在太阳下晾干，装进瓶子里。此时的野菊花，花瓣蜷曲，颜色略有点黯淡，但香气还是依然。那时节，小小的农家院落，终日弥漫着野菊花滞涩的清香。

母亲喜欢用菊花泡茶给我们喝，她说菊花味甘苦，有散风清热、清肝明目、凉血祛肿等作用，很适合在秋季食用。喝时放上四五朵，投入透明的玻璃杯中，沏上开水，那干涸的黄色菊花渐渐变得圆润起来，轻盈地自杯底飞升至水面，在水中上下翻腾，如同仙女翩翩起舞。慢慢舒展、慢慢起落，展开的花瓣，鲜活亮丽、秀挺隽永。而就在一荡一荡的涟漪之中，缕缕花香扑面而来。轻轻品上一口，顿感菊花的清香沿着鼻孔直入肺腑，于是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份清香。

有一年秋季，我因上火口腔生疮，嗓子痛得咽口水都费劲。母亲知道后，给我寄来一包她亲手制的菊花茶。暖暖的灯光下，一朵朵枯萎而饱含幸福的菊花在水中悠然绽放，次第展开的瓣片似母亲灿烂的微笑。我把盏轻饮，茶水润着我的唇，芬芳在舌尖齿根萦绕，散发着幽幽的香，菊花的清香迅速渗透在心，然后在全身蔓延开来，浑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就这样连续喝上几天，疼痛消失，口疮竟不治而愈了。

秋高气爽雁南飞，一壶天水菊花茶。岁月悠悠，我伴着菊花茶香长大。如今饮用菊花茶，也渐渐地成为了一种生活的习惯。那缕缕茶香里，喝上一口菊花茶，能祛除身体的燥热，更能品出生活最纯真的滋味，让浮躁的心，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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