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的孩子
□介满盈
作者简介:介满盈,男,汉族,生于1944年5月,现年75岁,退休干部,天水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
有首儿歌唱到: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投进了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
没有妈妈最苦恼,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离开了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
可对于我的人生经历来讲,情况跟儿歌里的内容完全相反。
有妈的孩子命不保
我的家在山西,过河不到100里,我就出生在抗日战争的烽火里。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时候,央视播出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太行山》,剧中有一个情节非常感人。日本鬼子要袭击八路军总部,总部机关撤离前,把掩护伤病员的任务交给了当地的妇救会长。这位会长把伤病员隐藏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一天,日本鬼子来搜山,突然,妇救会长不满周岁的孩子啼哭,为了不暴露目标,妇救会长用手巾捂住孩子的口鼻。就这样,这个孩子为了掩护八路军伤病员,献出了自己不满周岁的生命。看到这个情节,我掉下了眼泪,我的姐姐也是这么丧生的。我没有见过姐姐,因为她也是在不满周岁的时候,死在老娘的怀里。
电视剧《太行山》演的就是我们家乡的事。我和姐姐都出生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一次,村民接到日本鬼子要来扫荡的警报,母亲抱着不满周岁的姐姐,和全村人匆忙地躺进了高粱地里。当日本鬼子的战车将要经过时,姐姐突然啼哭起来,为了全村人的生命安全,母亲决然捂住了姐姐的口鼻。等到日本鬼子走后,才发现姐姐永远不会啼哭了。可怜的姐姐,就在妈妈的怀抱里,没有了生命。
有妈的孩子吃不饱
我的家在山西晋南的一个乡村里。三年困难时期,每人每天只供应三两粮食。那时的称,不是1斤10两,而是1斤16两,我们一家3口人9两粮食,半斤过一点。当时十五六岁的我,正在长身体。人常说,10岁的小子吃穷老子,全家所有粮食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
为了让我吃饱饭,可愁坏了老爸老妈。当时政府提出的口号是“低标准、瓜菜代”,可是那时候连瓜菜都很少。1958年,家乡红薯丰收,爹娘就把红薯切成片,晒干后磨成面。这样既能长期保存,又能配上其他食物常年吃。那时,凡是能吃的东西,我们都吃到了。用长杆做个钩子钩槐花,爬上榆树采榆钱,把槐花和榆钱拌上红薯面,撒上调料,放在笼上蒸熟,就是最好的饭了。槐花和榆钱是时令菜,而且家家户户都争抢着采摘,不几天就光了。那时的牛都饿死了,喂牛的苜蓿都被人揪光了,田埂地边上的野菜也挖净了。最后实在找不到可吃的东西,爹娘就把包谷杆上的皮剥掉,把芯子一粉碎,再掺上包谷面粉,熬成糊糊喝。那时乡亲们都把这种吃的叫“代食品”。
不久,我病了,先是吐酸水,后是胃出血。这可吓坏了爹娘,他们把我带到镇上看医生。镇子离我们村子有八里路,那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来去都靠两条腿行走。因为吃不饱饭,别说干活没劲,就是走路也没精神,8里路足足走了1个小时。到了医院,找了一位老中医,给我把了脉,看了舌苔,然后给我父亲说:“你娃的病是吃出来的,吐酸水是因为老吃红薯面,胃酸过多。胃出血是因为胃里装的都是牛羊吃的东西,损伤了胃壁。这种病靠吃药治不了,回去后给娃多吃些细粮,慢慢养着就会好的。”
回来的路上,父母脚步更加缓慢,低着头只是走路,没有言语。快进村时父亲终于开了口,对着母亲只说了一句话:“看来只能先保住娃了。”母亲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此后母亲就开始做两样饭,给我烧纯面糊糊,他们仍然吃“代食品”,但是面的比例就更少了。不久,老爸就病了,先是浑身浮肿,后来就是肾衰竭。那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钱治病?只能眼看着父亲的病一天天地加重,最后不治身亡。
老妈虽然挺过了困难时期,但是也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还是病倒了,先是夜盲症,后是胃轻瘫。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为躲日本鬼子,你姐没了命。本想着解放了,太平了,可没想到遇上了饥荒,也差点让你没了命。”最后长出了一口气:“哎,妈没本事——”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没妈的孩子过得好
爹娘相继去世后,我成了既没爹又没妈的孩子。但是我并没有像儿歌里所唱的那样“像根草”,而是活得好。
1961年夏天,我快要初中毕业。这是一所镇上1958年大跃进时新建的独立初中,我是第一届学生。一天,班主任给我说,校长要找我谈话。当时我很紧张,心想:自从入学以来我一直是优秀学生,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呀,校长为啥要叫我?还没有想出答案,就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于是喊了声“报告”,校长说“进来”。我推门进去,看见校长没有生气,忐忑的心平静下来。校长很和蔼地让我坐下,然后问我:“你毕业后是到县城上高中,还是想工作?”我说家里没人供我上高中,我想工作。校长说;“那就好。现在学校计划开设毛笔字课(那时没有‘书法’这个词),找不出合适的教员,你是咱们全校毛笔字写得最好的,想让你留校当毛笔字教员,你同意吗?”我说我这么瘦小(当时身高1.5米,体重40公斤),好多同学都比我高大。校长笑着说:“让你给同学教毛笔字,不是让你跟同学去摔跤,身材大小有啥关系?”我说那就行。就这样我这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在16岁那年就端上了公家的饭碗。
1964年秋季,我在县教育局文印室工作。一天,局里管人事的李干事给我说;“最近驻在咱们山西的21军要从咱们县挑选一批文化兵,你愿意去吗?”我说“愿意!”不几天,李干事就陪着一个上尉军官找到我,李干事介绍说:“这位是21军俱乐部的王主任,今天来亲自考察你。”我一看,这位军官身材虽然不魁梧,但是身着一身军装,显得十分精神。心想:戎装能让人气魄。当我的一杯水还没递到他手上时,他就开始了问话。“你就是介满盈吗?”我说“是”,“愿意当兵吗?”我说“愿意”。“今年多大了?”我说“19岁”,“19岁怎么这么瘦小啊?”我说:“困难时期饿的。”这位军人和李干事都哈哈大笑。然后他就问我:“你都会些什么?”我说“我会写毛笔字”,他说:“我看看你的作品。”于是我把几幅参展入选和获奖的作品拿给他看,他看了之后说“不错”。“你还会什么?”我说“画画。”他问:“有现成的作品吗?”我说“都送了人”。他说:“那你现在给我画一幅。”我说“行,你不要动,我给你画一幅肖像。”他说“可以”。于是我就拿起画夹,用碳素铅笔,照着他的模样,画了一幅素描肖像。他接过一看,说:“有点像,不错。”“你还会啥?”我说“拉二胡”。“给我演奏一曲。”我从床下边拿出我的二胡,仔细地调好了弦,拉了一曲刘天华先生的名曲《二泉映月》。我发现演奏一开始,他就闭上了眼睛,随着旋律微微地摇动着身子。演奏结束后,他睁开眼睛,连说了两个“不错”。然后站起来对李干事说:“明天就让介满盈上县医院体检吧!”
其实,我早有当兵的梦想,只是苦于身材瘦小,体检时连目测这一关都过不了。这次体检,五官内脏全好,身高和体重恰巧都在规定范围最低线上,虽然标准不高,但也属合格范围。就这样,我这个没有爹妈的孩子,身体瘦小得不像个19岁的汉子竟然吃上了军粮。3年的军营生活,我的身高增加了5厘米,体重增加了10公斤。1966年,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67年我成了军官。此后,我的生活就随着部队的发展和国家的富强,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出生于1944年,75年的人生经历,我发现了这样一个真理:母亲只是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至于孩子的命运,只能由民族的兴衰和国家的强弱来决定,而母亲则无力掌控。
在外敌入侵的岁月里,孩子死在了母亲的怀抱里;在生活困难的年代里,父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忍饥挨饿,一点招数都没有,最后只能以饿死自己的代价来换取孩子的生存。在亡国的苦难里,在灾害的困境中,有妈的孩子也是根草;民族振兴了,国家富强了,没妈的孩子也是个宝。在我的心目中,祖国就是母亲,所以,我的家风是:“拥护共产党,热爱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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