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十年□凌 峰(天水)

天水晚报 2019-04-25 10:55 大字

我出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农村很贫穷,大家都没有钱,只有拼了命种庄稼,看谁家的粮食多,能吃到第二年不挨饿就算平安。那时的土地不施化肥,庄稼全靠土地的多少来决定收成。我家七口人,六个人的地,直到第二次土地调整时才勉强给我划了一亩地,还是在特别陡峭的山坡上,也是最不长庄稼的地。

那时我们村只种小麦、玉米、胡麻和洋芋。小麦磨白面,玉米磨黄面,胡麻榨油,洋芋做菜。白面不够吃,经常添补些玉米馍馍,吃起来味道甜,吃多了不想咽。父亲一门心思攒粮食,只要每年能结余一点,就是莫大的庆幸。父亲教我们吃馍要双手捧着吃,不能掉一粒馍渣,不然就会挨饿。

等到我上学的年纪,家家户户粮食开始宽裕。有了化肥,庄稼一年比一年高产,高到后来一年的粮食三年都吃不完。可父亲还是舍不得卖掉换钱,就那样囤起来任由“面牛”分餐。

“向日葵”这个词是出现在小学二年级的课本上,也有图片,但没有见过实物,更没有吃过。也就在那年,村里王大爷不知在哪弄到的种子,开春种了一亩向日葵。大家翘首期盼,从发芽看着长大,从春天等到秋天。

不经意的一天,忽然有人喊:“看,向日葵开花了!”只见一地金黄,竞相开放,向着阳光,棵棵健壮。王大爷在地头搭了个窝棚,白天黑夜守在地里,连吃饭都是王大娘送去。我们这些从未吃过向日葵的娃们更是焦虑不安,可面对当年是猎手的王大爷和他背上的老土枪只好望而却步。

花开了一个礼拜就慢慢凋谢了,向日葵圆盘越来越大,越来越黄,直到金黄熟透时,开始收割。王大爷像刽子手一样拿着镰刀,背着背篓,左手揪住向日葵的头,右手挥舞镰刀,手起刀落,扔进背篓,手法好不娴熟。

地头上铺了一大块旧粗布拼接的布单,王大娘一手拿着向日葵圆盘,一手拿一根短木棒,“砰砰砰”敲打,鲜嫩的葵花籽一颗颗落在布单上,一会功夫就堆成一座小山,然后铺开在阳光下晒干。

这个过程是在我们围观下完成的。王大娘心软,给我们一群娃娃们每人兜里装上几把,我们嗑着鲜嫩的葵花籽,高高兴兴回家了。

王大爷将丰收的葵花籽卖给了外地客商,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乡下人质朴、憨厚、谨慎,好多新鲜事物不敢去尝试。看到王大爷葵花丰收,大家着急了,纷纷去王大爷家购买种子,都想跟着王大爷种葵花。

第二年春天,家家户户开始种葵花,也不敢多种,就种一两亩,怕收成不好反把种粮食的土地糟蹋了。到了秋天,漫山遍野这里一块那里一亩,黄花绽放,好不壮观。我们也不用再守着王大爷的葵花地转悠了,在自家地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年的葵花丰收了,家家户户赚到了钱。也吸引来了外地的客商,驻扎在村里收购。

丰收的喜讯犹如秋风吹遍整个乡里。从第三年起,我们那几个乡镇家家户户种起了葵花,每到秋天开花季节,漫山遍野一片金黄,那种大面积的金黄估计外星人都能够看到。

再后来的几年就更加疯狂了,所有人都把葵花作为唯一能发家致富的经济作物种植,反而以前救命的小麦、玉米、洋芋等农作物都成了附带物,稍微种上点够吃就行。

那几年葵花也确实给我们贫穷的老家带来了很大的收入。一座座新房子盖起了,家家有了彩电、新式家具,人们的生活水平明显在提升。

物极必反,月满则亏,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十年,就结束了。葵花个头高,需要的养分量大,贫瘠的土地经过葵花这十年无休止的索取,榨干了,就像年迈母亲的乳汁,再也挤不出一滴。葵花开始出现侏儒症、坏死症,大部分不能成熟,好多还腐朽变异,葵花籽吃起来苦涩有怪味。

大家开始放弃葵花。

十年之后,土地又恢复了新绿,一片片小麦玉米,一片片洋芋胡麻又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可人们已经无法接受没有葵花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欲望一旦被膨胀,就无法压缩。没有葵花收入的日子不好过,于是人们纷纷外出打工,去探索另一条道路。一年又一年,一批又一批,只要能走出去的都走了,土地开始荒芜,村庄开始没落,留在心里的只有这金灿灿的葵花十年。

葵花十年,是福?是祸?还是岁月的伤疤?都无所谓了。对我而言,它只是我童年美好记忆中黄金灿烂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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