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漩涡寻幽处信手涂抹画水村 赵孟頫《水村图》品读
水村图》手卷,画农舍三五处、竹林六七丛,天高水阔,空气澄明。此处山不高而有势,水不深而浩渺,一派安静闲逸的江南平远风光。水村汀渚、小桥渔舟,远离尘世的桃源仙境,似乎也寄托了画家渴望摆脱宦海烦恼、追求淡泊宁静的自由生活的意志。
《水村图》并不是画家在书斋的精神建构,而是有实景所依。赵孟頫的好友钱德钧,在一个有水有树的幽静小村隐居,前去拜访的他被这片恬淡的风景打动,于是提笔作画赠送朋友。画家时年48岁,画风已经日臻成熟,也逐渐摆脱了早期学习唐宋诸家的模仿痕迹,将各种绘画技法融会贯通,慢慢化出他的水墨浅绛风格。为友人所画,自然是心情放松,不强求客观景物的表象,而是着力于写意抒情。画中墨色清润、意境旷远,笔法疏松秀逸,已具元代山水画的主流风貌。
构图,采用平远法画小全景,可分为远景、中景、近景三部分。远景,写一抹远山横卧在淡淡水雾之中,山体与北方完全不同,没有峻峭山形和高耸极顶,只是几座小峰起伏的平缓山坡,远山的山顶,墨笔轻竖就成了树丛,山脚下则画参差不齐的树木丛生。中景,右侧是一片浩淼烟波、细浪微起,远处则是山色微淡、天水相融。左侧一叶小舟正由水湾中驶向湖光深处。水洼间的几块平地,几棵柳树垂于宽阔水面,水乡村居掩映在丛林之中,虽有生活气息,仍显孤寂空旷。近景,写泽园中姿态婀娜的垂柳与高大挺拔的白杨,脚下芦苇丛生,水洼星罗棋布,清幽静谧。
本幅自题:“大德六年十一月望日为钱德钧作,子昂。”另纸于卷后,又自题:“后一月德钧持此图见示,则已装成轴矣。一时信手涂抹,乃过辱珍重如此,极令人惭愧。子昂题。”此处的“信手涂抹”,可谓倪瓒“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尔”的先声。该画多用披麻皴技法,笔多墨少,枯笔淡墨横拖纵扫,韵味含蓄而丰富,意境清旷而苍秀。董其昌评曰:“独此卷为子昂得意笔,在《鹊华图》之上,以其萧散荒率,脱尽董巨窠臼,直接右丞,故为难耳。”比较重要的,则是材料的运用,该画以生宣纸为之,利于水墨的发挥,与熟宣的《东山图》的技法和内容相差无几,但因材料不同效果就大不同。该图既标志着画家本人山水画新风的成熟,也意味着为后来的黄公望、倪瓒等元代文人画家的水墨山水创作开先河。
此画在近代的流传,也颇有戏剧性。末代皇帝溥仪,从北京故宫盗运一批文物到伪满洲国吉林的伪皇宫,而《水村图》就是精品书画之一。1945年抗战胜利,溥仪带着家眷和珍贵文物逃到了中朝边境的一个小地方,即通化县大栗子沟。此处地域偏僻、交通闭塞,皇亲国戚们在这里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无奈之下,溥仪悄悄变卖了宫中一些书画珍品。一位古玩店老板看到一位老者带来了《水村图》,随即上报给郑振铎,郑便委托其他人收购。但收购的过程却是一波三折,第一次去的人是个书画鉴定门外汉,花200元钱只从老人那里购得了一帖署名赵孟頫的假卷册。无奈之下,徐邦达又找了一位熟识的文物商人,委托他去东北收购。这位文物商到了大栗子沟后,与老人消磨多日终于取得信任,然后凭借私商身份以8000元买下《水村图》并带回北京。经徐邦达仔细鉴别后定为真迹,就由国家加价购回,并入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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