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赶集□石拜军(天水)
腊月初一,铁炉逢集。这时候,集市上已经逐渐出现了年货的身影。
村子属秦岭管辖,离秦岭近,但村里人更习惯去铁炉赶集,因为铁炉有粮食集市。村里的粮食驮到铁炉集市,总能卖个好价钱。
赶集是个闲活,早晨睡个懒觉,慢悠悠起床,吃罢干粮,往毛驴背上架一口袋胡麻、油菜籽,或者麦子,就出发了。一路上,人跟在毛驴身后,由着驴的性子走,不赶路。到凉水眼,毛驴挣脱缰绳,快步往水泉边跑。上了一座不小的山,人困驴乏,嗓子眼冒着烟。驴一头扎进泉眼大口喝水,父亲蹲在另一眼泉边,用双手掬起泉水,喝几口,洗把脸,拿出随身带的报纸和烟丝,三两下卷根旱烟,划火柴点燃,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下山的路有些陡峭,口袋驮在驴背上,左右摇晃很不稳当,父亲就牵住驴缰绳,跟在毛驴身后,用手按着口袋。到戏台院时,粮食集市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卸掉粮食的牲畜,齐刷刷拴在电线杆上,懒洋洋地打着盹,粮食整齐地码在场院里,等着粮食贩子出价。粮食贩子这时正双手揣在袖筒里,围着场院转圈。此时,集市刚开,收粮人和卖粮人,正是比拼耐力的时候,询价和出价,都是试探性的,没人愿意马上就卖,粮食贩子也不会马上就收。
粮食集市人声鼎沸,拥挤不堪,正街上却没有多少人。母亲帮着父亲放好麦子口袋,就带着我向正街走去。这时候,正街的大多数摊位才刚刚支起木架,往上面摆放货物。妇女们胳膊上斜挎着包,嘴里磕着麻子或瓜子,慢悠悠地逛着。新衣服新鞋子已经上架,烟酒糖茶摆满货摊,大大小小的各式礼品,堆积成了小山。有小媳妇和大姑娘,抹着粉涂着红嘴唇,扭扭捏捏,直向卖衣服和鞋子的摊位走去。时间尚早,况且,父亲还没卖掉粮食,母亲兜里没有多少钱,此时的任务,就是逛一逛,看一看,在心里盘算一番,要买些什么东西。
我清楚地记得,夏天时,我随父亲一起来赶集,临近中午,我饥肠辘辘,看着面皮铺子金黄的面皮直流口水。当我在卖镢头等铁器的摊位找到父亲时,父亲正拿着一片铧和摊主商量着价格,我拉拉父亲的衣角说:“我饿了!”父亲瞪了我一眼,从包里掏出一片馍馍递给我,这就是父亲给我们准备的午饭,我只能看着面皮咽唾沫。父亲购齐日常用品,我们向上街走着,突然,人群中传来“运动鞋五元一双”的喊声。我寻声跑过去,下街里的国槐树下,满地的鞋子散乱地堆放着,卖鞋人手拿高音喇叭,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我蹲下,爬在鞋堆里,兴奋地翻拣着适合我穿尺码。我想,我还没穿过运动鞋,现在有便宜处理的鞋子,只要我恳求,父亲一定会给我买一双。父亲站在我身后,没有说任何话,我回头看时,父亲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和卖鞋的摊主磨了一会价格,在确认不可能再便宜后,便拉拉我的胳膊,示意我回家。我放下手中的鞋子,快步离开摊位,去追赶已经走远的父亲。
走到戏场院,父亲早将买好的东西绑在毛驴的鞍架上,然后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架上驴背,拉着驴尾巴,走向回家的路。没走多远,就刮起了狂风,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说来就来,我与父亲被雨水淋透了。父亲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了我身上,赶着毛驴继续赶路。雨越下越大,毛驴脚下不断打滑,父亲怕我从驴背上掉下来,把我背在了背上。到红崖梁时,驮在驴背上的东西掉进了路边的沟渠。父亲将我放在地上,弯腰去拣,后背溅起的水花热气升腾,如一层薄雾笼罩。父亲布满老茧的手,被荆棘刺的鲜血直流,他用嘴吹吹,背起我继续向家走去……
下街里的两株国槐,相对而立,依旧保持着多年未变的姿势,注视着集市上的每一个人。国槐不远处,是布摊比较集中的地方,摆放着各种花色的布匹。大爷在村里开着商店,平时给村里供应一些日常用品,进入腊月就关了村里的商店,将购进的布匹用大红骡子驮到集市上卖。母亲给大爷打了招呼,大爷伸手摸摸我的头,我没有说话,跟在母亲身后向前走。
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我和母亲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母亲购买了一些针线,扯了两尺布,准备回家做两个枕头套,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只好去找还在粜粮食的父亲。父亲倒是不着急,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厌其烦地与收粮人磨价。
父亲兜里终于有了钱,这时候,就该去置办一些日常必需品了。我跟随着父亲和母亲的脚步,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母亲与父亲商量着要买的东西,挨个摊位寻找着需要的物品,打探着价格。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人群里艰难穿行,母亲打了十多斤豆腐,准备过几天杀猪以后,炒臊子时加到臊子里,买了四袋甜酒曲,过两天煮甜酒用。父亲买了一小袋本地苹果,青紫色,便宜,二十来斤,只要十元钱。又买了一盒水烟,半斤茶叶,还有食盐、酱油、醋等一些,装了两大包,就准备回家了。
进入腊月的第一个集,距离过年尚早,人们的购物需求并不是很强烈,很多东西都不着急买。一来是要看物品的价格走势,再决定购买的时间,二来是过年要买的大多是吃的东西,不好保存,时间久了容易坏。能长时间存放的东西,家里基本都种了,比如大白菜、包包菜、萝卜、洋芋……
有了夏天赶集的印象,这一次,我不敢轻易索要任何物品,只帮着父母提东西。我们走到拴着毛驴的电线杆子旁,父亲在往驴背上放东西的时候,打开了装着苹果的袋子,摸出了一颗苹果递给我。那苹果水多,味道酸酸的,远不及我家园子里曾经种着的苹果味。
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暖暖地照着,路边未化的雪流进路中间,满地泥泞。放羊人躺在对面山坡的草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远处的山沟里,他的山歌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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