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外一首)□冯军平(天水)
过年的饭桌上
一家人都在,父亲也在
一只陌生的手连同夹的菜,碰触到眼前
我低下阔论的头,看到那是父亲的手
这些年,习惯地认为父亲的手和我们一样
短的指甲,细细的指缝
用棉弹细软抹过日子
眼前,父亲的手,陌生
搜刮了记忆的角角落落,这手
裂了缝的指甲破在褐黑的五指山上
硬茧,皲口,如是地图上黄土高原的山谷
不,这不是父亲抹光榆木镢头把的手
那手捏过泥土,拔过柴草
梳过老牛的脊梁直到腿脖腕
四合的小土院里
捋过滚烫的日子和半夜冰冷的光阴
那双手,是温热的,慈祥的
我握住那只手,五大三粗
一层生硬隔着我的触感,我使劲地握
寻找儿时的温热,握住的
是我忘在老茧后面的手
抓在手里的,竟是这般陌生的老茧
爸爸,是不是我变了
从十七个月前算起
时间把痛一点一点滤走
毫无踪迹的把我带到现在,猛然间
记不清了当时那只手
眷念的世界给他最后一丝气力
抚摸过我的脸,和我失声的泪
滑落,连同粘着泪的声音
落在十七个月前的下午
在土院里的炕上
那丝气力从我手里消失,连同爸爸
后来,我扒开时间寻找藏在每一秒里的影迹
一直扒到我生命里能记忆的最远处
最模糊和零星的片段里
把你找回时
却发现我泪花已丢失了光泽,只是
润湿的眼眶里充满着过去静声流淌
爸爸,是不是我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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