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咏立冬
□朱耀儒
立冬自古以来是一个重要的节日，历代有不少文人墨客吟咏这一节气，留下许多耐人寻味的诗篇，品读这些诗篇，不仅能够欣赏立冬时深秋初冬的别样风景，也可窥古人各种各样的情趣与心态。
古人的立冬诗，大多数描绘时令景象与气候变化。诗仙李白《立冬》诗曰：“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这是一首悠然轻松的闲适诗。立冬时因笔“冻”而懒得写诗，只适宜在“寒炉”温酒浅酌。微醉中看见月下的墨花，恍然疑为村前落下瑞雪。读此诗句，油然让人想起他那“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的名句。“冻”、“寒”二字非常具体地点出立冬时的节令特点，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唐诗人释文珦《立冬日野外行吟》：“吟行不惮遥，风景尽堪抄。天水清相入，秋冬气始交。饮虹消海曲，宿雁下塘坳。归去须乘月，松门许夜敲。”诗人在家时没有发觉天已渐冷，而外出行吟时才感到“秋冬气始交”。此时不宜出游，得连夜回归家园。宋诗人钱时《立冬前一日霜对菊有感》：“昨夜清霜冷絮裯，纷纷红叶满阶头。园林尽扫西风去，惟有黄花不负秋。”深秋初冬时节，到处“清霜冷絮”，红叶飘落，西风尽扫，只有菊花不畏严寒，迎寒盛开，给深秋增添了明丽的色彩。无疑，这是诗人对菊花的热情赞颂。
宋诗人仇远《立冬即事二首》：“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小春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奇峰浩荡散茶烟，小雨霏微湿座毡。肯信今年寒信早，老夫布褐未装棉。”诗句明白如话，没有生涩词语，没有典故传说，却生动地描绘了立冬时梅花处绽、细雨霏霏的景象。最后两句则是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过立冬，自己的布衣还没有装进御寒的棉花呢。明代诗人王稚登《立冬》：“秋风吹尽旧庭柯，黄叶丹枫客里过。一点禅灯半轮月，今宵寒较昨宵多。”此诗也很通俗。诗人以“秋风”“黄叶”写在夜晚深感一天比一天寒冷了。
古人的立冬诗，除了描绘初冬自然环境，也在诗里抒发心情，寄托自己的期盼和憧憬。诗圣杜甫《初冬》曰：“垂老戎衣窄，归休寒色深。渔舟上急水，猎火著高林。日有习池醉，愁来梁甫吟。干戈未偃息，出处遂何心。”这是杜甫在唐广德二年（公元764年）在幕府效力暂归草堂时写的一首诗。初冬时，诗人在漂泊中身着窄短的战衣，遭受寒冷的侵袭，空想饮宴的陶醉，此时，只能朗诵梁父吟那样的葬歌。至今干戈未停，什么时候才能让人遂心如意啊！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溢于言表，令人动容。
和大诗人白居易有深厚友谊的元稹《酬乐天初冬早寒见寄》写道：“乍起衣犹冷，微吟帽半欹。霜凝南屋瓦，鸡唱后园枝。洛水碧云晓，吴宫黄叶时。两传千里意，书札不如诗。”这是一首写给白居易的酬答诗。时间尚早，鸡鸣时分，诗人突然醒来，就感到寒气袭人。歪戴着帽子开始吟诗，看到白霜落满了南屋的屋顶。他写道：洛水碧云都知晓，皇宫已进入黄叶满地的时候了。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却都能看得见满目的秋景。此时与其给你写信，还不如用诗歌来表达对你的思念。文字虽然浅显，但与乐天的情谊却溢满字里行间。
立冬时情绪最低落的要数宋诗人方回。他在《九月二十六日雪予之见北人云大都是时亦无》中如此书写自己老年的生活状况：“立冬犹十日，衣亦未装绵。半夜风翻屋，侵晨雪满船。非时良可怪，吾老最堪怜。通袖藏酸指，凭栏耸冻肩。枯肠忽萧索，残菊尚鲜妍。贫苦无衾者，应多疾病缠。”诗人立冬时还穿着没有装进棉花的夹衣，朔风翻屋，雪落满船，已经经受到寒冷的侵袭了。“酸指”、“冻肩”对贫苦的人是一种无情的折磨和摧残，我这样的老人最应该得到怜惜。疾病缠身的人，大多是因为没有棉衣所致。诗中除了“残菊尚鲜妍”有点亮色，全诗充满悲凉痛苦的情绪。
当然，立冬诗也有比较豁达乐观、胸怀坦荡心态的流露和展示。宋代诗人张无尽《立冬日》：“己亥残秋报立冬，新新旧旧迭相逢。定知天上漫漫雪，又下人间叠叠峰。无意自然成造化，有形争得出陶镕。夜来西北风声恶，拗折亭前一树松。”在诗人看来，立冬时尽管大雪弥漫，狂风折枝，但这是自然界的运行规律，人是不能违抗的。表现了诗人面对让人蹙眉的凛冽环境，不惊不叹，不温不火，顺其自然的平静和淡然。宋诗人范成大《立冬夜舟中作》：“人逐年华老，寒随雨意增。山头望樵火，水底见渔灯。浪影生千叠，沙痕没几棱。峨眉欲还观，须待到晨兴。”立冬时，诗人夜游江边，“望樵火”、“见渔灯”，看浪影千叠、沙痕几棱，真当是人老心不老、年迈志不衰，即使是寒意浓浓，也不能阻挡夜游的闲情逸致。字里行间，洋溢着诗人高尚而又雅逸的心态和情趣。
立冬时情致最高的是宋诗人余安行，他在《游龙舟中遇立冬》中写道：“挂帆朝发龙游浦，天寒正下潇潇雨。共道人间今日冬，连樯处处欢相语。我今与汝共孤舟，寂寞舟中任水流。人生自适乃为乐，莫把闲肠生寸愁。”清晨冒雨挂帆出游，人人都说今日是立冬，看到的是处处欢声笑语。可见，在宋代立冬是个相当快乐的节气。舟中虽然寂寞，但舟照样前行，河水依旧流动。最末两句虽然通俗直白，但深蕴哲理。人生就应该以“自适”为乐，不要在“闲肠”里生出一星点儿的愁苦。不难看出，余安行的诗在众多的立冬诗中别具一格，传送的是满满的正能量。
立冬到了，欣赏这些意味深长的诗篇，不仅可以了解古人的胸怀和情趣，也能够让今人得到教益和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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