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辉耀大美盐亭

四川经济日报 2019-01-31 06:26 大字

□ 岳定海

要想从地图上找出这个县名,得花上一阵时间。从中国四川省行政区划内看过去,芝麻大的两粒汉字跳入眼帘:盐亭。

我曾试图用脚去采访这片诡异的丘陵,从头到尾,越走越感诧异。东面朝前走,脸庞似乎有水声拍打,对了,那是接近射洪涪江一带的缘故;南方,有蜀中名城三台照应;向西可以抵达满是郁郁葱葱大柏林的古蜀道梓潼;而绕回朝北门方向行走,便有四川第二大水库升钟水库所在地的南部县城等候诸位光临了。盐亭便囿于这片苍老的不声不响的天地一角。

我时常想:盐亭,是不是秘放着一把打开巴山蜀水灵异问号的钥匙?

嫘 祖

新石器时代的岷山分布广泛,一脉余支逶迤起伏于盐亭金鸡青龙山,女中人杰嫘祖降生于此。小小的她随父亲从事渔猎活动,不安分的脚丫子在山头顽石间奔跑,渲泄着少女快乐的心情。一天玩累了,嫘祖在枝枝叉叉的桑树间采下一颗果子吃,那汁儿染红了嘴唇,甜到了心尖。当夜,嫘祖便枕着一片云彩入梦:五彩斑斓的山头,凤凰围着霞光起舞,赤脚少女嫘祖轻踩云朵,绕树三匝,缓缓飞升……

还是在这株大桑树下,嫘祖将串串泛着光晕的桑椹采摘回家,倾复于粗鄙的陶盆里;几天后,“桑椹酒浆”冒着扑鼻的芬芳问世了。同样在这棵大桑树下,嫘祖唱完山歌后坐于树下歇息,偶然抬头,看见一条雪白的虫子在树叶间啃啮桑叶,并在身后拖出柔软的七彩网——好看的丝结成金黄色的蚕茧,挂在茂密的桑叶间,迎风摆动。嫘祖将茧子带回家中熬制,丝绢在她灵巧的手中诞生了。

回望已经走过的五千年历史背影:人类从愚昧走向文明,从混沌走向清晰,从寒冷走向温暖,从贪婪走向节制……我们这些后来人呵,真的需要感谢嫘祖和盐亭青龙山那片大桑林,以及从蓬蓬勃勃桑叶间爬出的蚕虫和它们可爱小嘴吐出的第一缕雪白的丝……

赵 蕤

有一处靠水的山区平坝让我牵挂,我总想在这片被误读为“东岩子”“长坪山”“大匡山”之地,一睹盐亭两河乡下白虎村人赵蕤。赵蕤是汉代今文易学家赵宾后裔,赵宾以卦气言析《易》的真传,名动一时。赵蕤的血脉中流动着周易神灵的血液,恃才傲物,潜心著述。《四川总志》载,赵蕤“博考六经诸子同异,著《长短经》”共十卷。

先说赵蕤的风采,宋人杨天惠《彰明逸事》讲“潼江赵蕤,任侠有气”,寥寥八字,神韵尽出。再说赵蕤的脾性,益州大都督府长史苏

向唐明皇呈上《荐西蜀人才疏》,称赞“赵蕤术数,李白文章”,同为蜀中双璧。爱才的唐明皇诏传赵蕤入京供职,梓州刺史兴师动众前往长坪山传旨,哪知赵蕤夫妇反复谢绝,拒不接旨,还恳请刺史转告皇上:“……其隐士之志不变,望能成全。”周围百姓感叹赵蕤高风亮节,送他“赵征君”雅号四处流传。

再说赵蕤培养的唐代江油青莲籍大诗人李白。这李白是慕名从涪江坐船来到梓州(今三台县)长坪山拜赵蕤为师的。开元六年(公元718年),李白身佩龙泉宝剑登上长坪山,赵蕤问候了一番,便安排李白住宿于山岩之洞。从此师徒二人温习剑术,驯养鸟禽;赵蕤一声啸叫,奇禽翩翩飞于主人手中啄食,毫不惧怕,仅此可见赵蕤悠哉游哉的神仙生活是多么令人神往。

赵蕤很得意自己结交的亦徒亦友的诗仙李白;也很喜爱自己穷尽毕生心血写就的与《资治通鉴》齐名的奇书《长短经》,亦称《反经》。

严 震

盐亭县城宝台观很有来历,前段时间我抽空回老家时专程拜访,其址已是一座民国所建老房;不过身旁那株虬劲的黄桷树枝如铁,干如铜,挥洒着生命的浓墨重彩。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生于此地的严震因平叛有功,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位)。

严震是东汉末年巴郡太守严颜的第23代嫡孙。史载巴郡城破之时,刚烈的严颜在猛张飞面前拒不下跪,豪言:“只有断头将军,没有屈膝将军。”才有后来张飞义释严颜,委以大任之故事。严震似乎继承了祖老先人的血性,他“为政清严,兴利除害,远近称美”,世人号为“清严”(《旧唐书》)。虽然家庭富有,“以财雄于乡里”,为乡间望族,严震有钱却十分大方,他“屡出家财以助边军”(《旧唐书》)。

严震不但资助边军,还亲自戌边建功立业,“败吐蕃于芪州及黑水堡。”(《资治通鉴》)。同样在这本史书中记述:“……唐德宗西行避难,上将幸梁州,山南节度使盐亭严震闻之,遣使诸奉天奉迎。”如此一来,严震一家满室生辉,在盐亭柏梓乡下还肃立着严家七进士碑碣,严震之墓尚存山水间,供后人凭吊。大诗人杜甫是个漂泊世间的旅者,他多次行走盐亭,住宿于昙云庵。在有名的歌咏盐亭的诗篇中,杜甫热情地赞美:“……严家俱德星……”是的,这个“严家”,指的就是蜀中名士严震家族。

文 同

无论怎样看,盐亭出了个文同都是件让人惊叹的大事。文同,与唐高宗宰相李义府同为梓州永泰人(今盐亭永泰乡)。提到永泰,我曾在梦里亲历过它安静的溪流、小山丘与瓦片房子,它们多次响起文同少年时代的祈祷之声:“……溪深野水流云气,雪压寒条带玉姿……”这便是他赞美过的盐亭。每每读到此诗,我都认为文同用神来之笔在写作、在歌吟、在绘画。

文同中了进士,并一路顺风顺水地做了好些年头的好官。有人质疑封建社会官僚的危害,我倒不以为然:在文同的身上,我们读到了一个文人的操守、品行、政绩。同时,从另一角度看,作为艺术大师,文同被他的亲戚大文豪苏轼称颂为:诗一、楚辞二、草书三、画四,世称“四绝”。文同诗写“美人却扇坐,羞落庭下花”句,引得苏轼曾面对欧阳修拍案称奇。当然,了不起的还有文同的文人画。相传墨竹源头之一是文同,享誉画坛的“文湖洲派”的始祖是文同。同样是他的再传弟子如元代李 在《竹谱祥录》中就用金石之声震憾世人:“……文湖洲最后出,不异杲日升空,爝火俱息;黄钟一振,瓦釜失声。”我查了一下,杲日指的是明亮太阳升起,而爝火为火把,古人夜行需举着火把照路,火把熄了,如何跋涉?可见,文同的艺术影响力之巨大!

今天的四川仁寿黑龙滩有一堵峭壁,泼水显画,蔚为奇观,人称“怪石墨竹”,为文同手笔。传为文同任陵州(今仁寿)太守时,一夜借宿于古庙,禅祥师恭请文同面对庙内石壁题诗画竹。奇妙的是,墨汁一干,石壁空空如也。第二天文同端水泼洒于石壁,墨竹显现,熠熠生辉。文同方才顿悟:墨竹,乃神人命其留书于此。水泼墨竹今天还在,而世上公认文同所画的墨竹真迹不过三幅:台湾故宫珍藏两幅,上海博物馆珍藏一幅。

在文同画作面前,我辈须屏住声息:分辨一枝叶晃和一竿竹摇的宋朝意境。

张鹏翮

对于盐亭折弓乡丹峰山下的张家湾,我常心存敬意而不能释怀:一样的泥土,一样的树林,诞生了不一样的“清康雍年间文华殿大学士,领宰相卫”(《烟雨浮图》文)的张鹏翮。张鹏翮的确命苦,自幼父母双亡,被族人带往遂宁黑白沟艰难生存,后在颠沛流离中迁入西充圭峰下禅洞湾接受名师教育而攻读成才。所以,张鹏翮身世一度扑朔迷离。

现代史学家蒙文通在著作《汉潺亭考》中记述:“……盐亭有《志》,始于明弘治间……同治间,邑孝廉张鹏翮等又作《续志》……倘亦有裨焉。”我再查史料:孝廉,清代俗称为举人。而蒙文通直接肯定张鹏翮为邑孝廉,当为乡人无疑。我们再把目光投向官场,从盐亭折弓走出去的张鹏翮为官清正,他的办公场所供奉关羽和周仓两尊塑像。有人托请私事,张鹏翮看着周仓又转向来人,轻声道:“周将军护刀锋利,你不惧怕?”河南巡抚徐潮赴任前入京觐见康熙,帝叮嘱:“尔能如张鹏翮……不但为今之名臣,亦足重于后世矣。”可见张鹏翮志行操守深得康熙赞许。

沙皇俄国侵犯清朝疆土,张鹏翮受康熙指派前去谈判,飞沙走石,不辱使命。张鹏翮终于与沙俄签订了中俄历史上第一个平等条约《中俄尼布楚条约》,有力打击了沙俄的嚣张气焰,捍卫了我国包括黑龙江广大流域在内的中国领土。自那后,康熙帝一直注视着张鹏翮,并于清康熙39年(公元1700年)任命张为河道总督,把“三藩”“河务”“漕运”等三项烫手的要务放到了他的肩上。“张鹏翮自到河工,在署之日甚少,每日乘马巡视堤岸,不惮劳苦。”(《满汉名臣传》)咆哮不停的黄河,被张鹏翮精心疏导和调理后,收起野性,唱起中华民族的摇篮曲。张鹏翮治黄大见成效,史记“黄流顺轨,安澜十余年”。

清朝启蒙读物《养正篇》中吟道:“张鹏翮,妻无色,助丈夫,拜官阙……”以此启迪后人。在张鹏翮家乡盐亭折弓一山之余脉的西充圭峰山下(此地在历史长河中经年与折弓为同一辖地),当地百姓还建造了一座“宰相阁”,纪念被雍正帝盛赞为“……卓然一代完人”的盐亭籍乡人张鹏翮。

袁焕仙

或许,与一位佛家大师不期而遇是修来的缘份;自然而然,这位叫作袁焕仙的盐亭柏梓人进入了我的视线。

我曾去过袁焕仙的老屋,那是灵瑞龙顾井一处偏僻的山坡处,夕阳西下,乱草丛生,有一些颓败景象。我沿着青苔密布的台阶走了一圈,突然想起房主是佛界高人,不由会心一笑。佛家唱诵“万物皆空”,此房可为佐证。袁焕仙当过小官,也在四川军阀里厮混过。某一天幡然醒悟,遁迹空门,研读佛经,视孤灯黄卷为亲人,在浙江、武汉等名寺问道佛界,穷首皓经十余年。似乎功德圆满了,有一天袁焕仙便于灌县灵岩说法,一时名流宿老聆听者众。他坐堂讲道,如大江东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他随缘说法,如“杨柳岸,晓风残月”。袁焕仙渊博的知识、机敏的辩才、浑圆的逻辑、自在的风度,都在讲学教化的道场引起共鸣,听众云集,大乘佛法教义直抵人心,连窗外一草一木也欣喜颤动。袁焕仙在峨眉山还培养造就了一批向佛人士,并留下袁姓门下“峨眉五通仙人”一说,其中以释通禅(即今南怀瑾)最为著名。

进入21世纪初期,温州人南怀瑾著作等身,捐资修路。记者采访他时,南怀瑾淡然一笑:“……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得益于我的恩师盐亭老人袁焕仙先生,是他指引了我的人生道路。”而袁焕仙的另一位法子释通永如今还在峨眉山报国寺内走动,有人请他说法,通永师留一句禅语:“一切修持都靠自己。”袁焕仙的佛学造诣有多深沉?听人讲,民国时期成都一个警察官,本来到“维摩精舍”是来监视袁的动向的,殊不知这警官越听越入耳,天天深夜不归,他的老婆怀疑他有外遇,警官再三说明是听盐亭袁老夫子讲经去了。老婆不信,同去对质,哪知她也在现场越听越入迷,夫妇同拜袁焕仙为师。有时我想,盐亭这片山林隐蔽着什么样的神秘力量?从官从商从文自不消说,连个老禅师行走佛门也让人长年如痴如狂?袁焕仙有遗存的著作《维摩精舍丛书》一二函刊行于世。袁焕仙有个女儿叫袁静萍,她曾将来访者带到盐亭老家一棵茂盛的梨树下,一字一句传递着佛教箴言:“甚么是佛?心即是佛。甚么是心?心本无心。困境有,前境若亡心亦亡,罪福如幻,起亦灭。”我想:佛门深如大海,袁焕仙也如一条大河,我等凡人,不过浅流而已。

蒙文通

让蒙文通来作本文的压轴戏也是天意吧。我正在回想蒙文通老宅的模样时,始终忘不掉那宁静的石牛庙乡村黄昏。我在院子里孤寂地走动,分明又听见蒙文通在深深宅院招呼我:累了就歇一会儿,喝碗开水嘛。

蒙文通是盐亭石牛庙人,5岁启蒙上私塾,12岁跟随伯父蒙公甫迁居成都,从此,命运大门訇然打开。蒙文通就读学堂的教学方针是“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础”,同学有郭沫若、李 人等,同桌上课,课外购书,从历史的背景中梳理学术的气质、人格的精神。蒙文通似乎一直在看书与写作,他太勤奋,陆续写出了后来被学术界称为“极具历史价值”的书籍《中国禅学考》《古史甄微》《汉潺亭考》《经学抉原》《越史丛考》等著作,在中国史学界占了一席之位。

蒙文通还独具个性,他在北大历史系任教一年多里,始终未拜访“五四”文学革命倡导人胡适先生一次;后转到天津一所高校任教,蒙文通依然我行我素,不知领导家门朝何处开。对于学生,蒙文通就亲切热情了很多。新中国成立后,四川大学由他教授学生的考场不设校内,而是随意安排在川大一旁的望江楼公园茶铺里,学生品茗应试,考完由蒙文通掏钱招待吃菜。多年后,有川大学生回忆蒙文通:“先生身材不高,体态丰盈,美髯垂胸,两眼炯炯有神,持一根二尺来长的叶子烟杆,满面笑容,从容潇洒地走上讲台,大有学者、长者、尊者之风。”史料记述历史学家刘文典坐在月光下给学生讲《月赋》,银月泻地,学生陶醉。而历史学家蒙文通考试请学生出题考先生,题目一出口,蒙文通便知学生的学识程度;然后猛吸一口叶子烟,在呛人的咳嗽声中哈哈大笑起来。那个时代的老师,真让世人神往。经学大师廖季平曾如此评价蒙文通:“文通文如桶底脱,佩服佩服,后来必成大家。”几十载岁月悄然而过,从史家与后来者对蒙文通的称赞与评价来看:蒙文通完全担当得起“史学大师”的称号!

我约略查找了一下资料,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开始,盐亭开始实行科举制度,一直持续到清德宗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结束,前后长达1148年。也就是说,在漫漫的历史岁月中,盐亭除上述人杰外,还考取了历代举人120多名,历代贡士90多名,历代进士60多名。历代进士有严先、严公弼、严公 、王文灿、税挺、蒲规、何荣、文葆光、税定国、章朝、杨鄂、蹇驹、文仔、严伯庄、税远容、彭绍冀、税庚、郭异、牟用中、牟义先、牟积中、牟学先、张仲禄、任时芳、陈书。这其中,尤以宋代的进士居多,名人有文同,而为清代科举考试画上圆满句号的是进士陈书。说心里话,盐亭的古人和后来者一直让我看得赏心悦目,好比大棵大棵的树欲与天齐,令人感慨不已:留学日本的何拔儒,为人师表的岳鹏程,“新民主主义革命先驱”袁诗荛,民国漫画家谢趣生,热心桑梓教育的清代提督江长贵,笼子寨兴办教育的杨太虚,爱国民主人士任师尚(任望南),四川保路运动先锋王明金(王举人),女性教育家蒙裁成,洪湖赤卫队队长刘仰高,绵阳唯一的红岩烈士黄绍辉,“同盟会”会员谢兆兰,历史学家蒙思明,德政县令董叔封,《收租院》泥塑作者之一任义伯,爱国诗人胥端甫,教育家白大科,巴塞罗那奥运冠军张山,科学家杨义先,革命烈士侯伯英,长征战士许映辉,英勇士兵刘忠勇,当代作家王尔碑……他们都是盐亭史册上的精英。精英的作用在于:当风霜雨雪侵凌过后,他们在春天播下的种子,便会在很多个葱绿的夏天长成大片森林。我徜徉在书海里:盐亭,至今耸立着一座国家级森林公园暨高山庙公园,敬奉着人文女祖嫘祖,祭祀着三朝宰相李义府、严震、张鹏翮,怀念着国际书画大师文同,追忆着《反经》的作者赵蕤……如果说历史是群山,那么盐亭是山顶的一棵苍苍松柏;如果说岁月是一片河流,那么盐亭便是河之上的启明星!

盐亭,我匍伏着向你致以敬意:如果有人对你不恭的话,我真的只剩下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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