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臣与驷马桥碑记
日本间谍岛崎役治所拍摄的驷马桥。
1952年成都站东乡青杠坡出土的汉墓画像砖。
刘心源
刘心源《驷马桥记》拓片。
1936年《美术生活》杂志刊载的青羊宫青羊。
文君当垆,皓腕如雪;相如立誓,驷马而归。这是成都人津津乐道的爱情佳话和励志故事。
北门外的沙河在汉代名为升仙水,河上有桥名为升仙桥,是成都前往长安的必经之路。因为司马相如的这段故事,在唐代以后,升仙桥在各类笔记和地方志里逐渐被称作驷马桥,并流传至今,已历时2100余年。
驷马桥堪称蜀地最古老的桥梁。1952年成都站东乡汉墓出土了一批汉画像砖,其中有一块画砖上清晰地刻出了一座水上的桥梁。水上立有许多排木柱,每排四根,木柱上架有横木梁,梁上铺有木板,两匹马拉着一辆高车行其上,后侧有随从一名。
这个汉墓,位于当时的站东乡青杠坡(后称青杠包),在成都北门驷马桥之西,火车站之东,北为凤凰山,南接成都城桓。这个汉墓距驷马桥非常之近,这不仅让人产生联想,这个画像砖上的桥极有可能就是墓主人按照驷马桥的样式镌刻在砖上的。
唐代以后,文人墨客留诗此桥,题咏碑记不断,大多借司马相如一生行迹和功业怀古咏志。可惜历代屡经整修,近代又饱经战火,古桥风貌已不可再现。
治河专家张鹏翮的过碑记
但近代曾有两位大名鼎鼎的人为驷马桥留下过碑记,这段历史鲜为人知。一位是清代四川第一名臣张鹏翮,另一位是清末民初著名金石学家、文字学家、书法家刘心源。
先说张鹏翮,四川遂宁(蓬溪县黑柏沟)人,被誉为清代第一清官、治河专家、理学名臣,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时人称其为“遂宁相国”。张鹏翮曾随索额图勘定中俄东段边界,为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作出积极贡献。任河道总督,主持治理黄河10年,是卓有成效的治河名臣。张鹏翮集政治家、水利专家、外交家、教育家于一身,立志远大,品行高尚,才干非凡,政绩卓著。康熙评价他:“天下廉吏,无出其右”。雍正赞誉:“志行修洁,风度端凝。流芬竹帛,卓然一代之完人!”评价之高,无出其右。可以说是清代268年间四川人中官位最显赫、名声最响亮的人物。
张鹏翮还是一位书法家。成都“青羊宫”三字就是张鹏翮题书,更有意思的是青羊宫里镇宫之宝独角青羊也是张鹏翮于雍正元年(1723),从北京市场上购回,赠送给青羊宫的。底座铭刻记其事,铭文云:“京师市上得铜羊,移往成都古道场。出关尹喜似相识。寻到华阳乐未央。”落款为“信阳子题”,信阳子即张鹏翮之号。字迹古朴苍劲,厚重圆润,堪称书家之绝笔。
康熙末年,成都驷马桥进行整修,竣工后特邀当时的吏部尚书张鹏翮撰写碑志并亲书《成都驷马桥碑记》,字体雄浑,笔法苍古,得到书家高度赞许。此遗墨因年代久远,且驷马桥维修、重修的次数较多,今已无法看到张鹏翮的遗墨,而且各种文献对此事也未及只言片语。唯有民国年间成都人薛志泽著有《益州书画录》(民国三十四年[1945]成都薛崇礼堂刻本)中有记载。
但因为只有近人记录,张鹏翮是否确实题写过驷马桥碑记无法确认。
有意思的是,这一事实在近期发现的一张由日本人拍摄的图片中得到了证实。
日本间谍也“摄”过驷马桥
1924到1942年间,日本摄影师岛崎役治以其创办的《亚细亚大观》刊物为阵地,以旅行考察为掩护,潜入中国各地进行实地拍摄,足迹几乎囊括了所有省份。其拍摄的内容,则涵盖了人文、地理、经济、军事等方面,具有很高的情报价值。
岛崎役治的公开身份,是亚细亚写真大观社社长,他于1918年来到中国东北,1924年成立亚细亚写真大观社并创办摄影月刊《亚细亚大观》,发行一直持续到1942年。透过其摄影活动和拍摄内容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作为一名职业摄影师和刊物经营者,岛崎役治其实还扮演着日本间谍的角色,长期打着旅行考察的幌子在中国各地搜集情报。
当代学者研究岛崎役治行迹,发现他曾于1926年和1928年两次入四川,这张驷马桥的照片应该拍摄于这一期间。岛崎役治在这张照片的文字说明中,提到桥头有石碑,碑文为张鹏翮所题写,并题写了岑参的《升仙桥》“长桥题柱去,犹是未达时。及乘驷马车,却从桥上归。名共东流水,滔滔无尽期。”
至此,我们可以确认,岛崎役治曾亲眼目睹张鹏翮的碑文,可惜的是岛崎役治没有把碑文拍摄清楚,我们现在无缘看到张鹏翮的书法墨迹了。但照片中的石碑,是否是康熙年间所立或是为后人重立,仍无法确认。
对比昭觉寺中清咸丰四年(1854)的石碑拓片,右下角的驷马桥的形状与上述两张照片极为接近,只是石碑比例略显夸张。据此可以推断,从康熙一朝直至近代,砖石结构的驷马桥一直没有大的变化。
金石学家刘心源写《驷马桥记》
再说另一位为驷马桥题写碑文的晚清金石学家、书法家刘心源,也同样大名鼎鼎。
刘心源是湖北洪湖人,曾任四川夔州知府、成都知府。他有许多墨迹被刻成石碑供后人欣赏。最为著名的就是三峡的瞿塘峡口他书写的“夔门”二字。据说,1958年,毛泽东考察三峡,对此二字观赏良久,赞不绝口,嘱文物部门妥为保存,至今仍为三峡一景。刘心源篆、隶、楷、行、草皆精,信手而书,又别具一格。都江堰伏龙观《离堆》刻石,武侯祠《出师表》石刻,都是刘心源手笔。
而刘自认为满意的是篆刻《驷马桥记》,他在《乐石文述》中称其为最得意之作。幸而我们现在还能看到这个碑刻的拓片。
碑文记载,碑记立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成都知府刘心源撰并书,监刻为江苏武进刘鼎元、四川奉节张朝墉、湖北武昌张仲和。碑文大意记述了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字此桥。指出汉武疲于四方开疆拓土,营造宫苑。而长卿(司马相如)以凌云之才经略治世,而有赤车驷马。撰书人自思才智不及长卿,而海内多事,过斯桥也,惴惴自省。
可能驷马桥头不止立过一块石碑,从张鹏翮到刘心源,也许其中还有不为我们所知的故事。
现今驷马古桥已不复存在。1951年修筑成渝铁路,原有河道被改道,照片中砖石结构的驷马桥被拆毁,在改道的沙河上新修平交桥。1981年,地名普查时,仍然定名为驷马桥。
在2001年前后的成都大规模水环境综合整治工程中,沙河从上游到下游修建了八座大型游园“沙河八景”。可惜的是,这一大型工程再一次将驷马桥遗漏,以驷马桥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遗憾。现在解放路一段与驷马桥街交界处,横跨沙河的驷马桥作为成都市的文化地标,矗立起了一座雕塑,其造型与神韵皆较为简单粗糙,不足以供后人缅怀。
浅夏
(图片由网友“众人都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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