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民父亲

□郑磊（遂宁）

我的父亲是农民，童年的时光里，有我父亲扬鞭犁地的身影；有我父亲担粪上坡的奋力与喘息；有我父亲喝稀糊糊的神速与响亮……劳累和贫困压得父亲抬不起头，喘不过气。那时的他总是很羡慕城里人，总是很羡慕在煤矿里挖煤的弟弟，羡慕他们不被风吹雨打，不被烈日烤晒，月月领着国家的钱，吃着国家的粮。父亲总是对我们说着一句话：“读书，读书！你们要想脱离农皮，唯一的办法就是读书，考学。”

我这满心沧桑，满心无奈的父亲，以为好命运和好生活只能寄于下一代。但他万万没想到，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的他，穷苦不堪的他还有机会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的彩虹，享受阳光的温度。但是不管他想没有想到，时代的脚步都在向前，春风吹来了，祥云带着彩色照耀着山湾。包产到户后，父亲的斗志成倍地增长，四肢鼓胀着强健的活力，干完地里的活儿，又踩着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与本湾的两个男人一起到周边乡镇上去倒卖粉条、鸡蛋、鸭蛋……常常早出晚归，差不多都是夜里十二点才回来。母亲不放心，常常要我陪她到湾口去等父亲。母亲的这份情爱，让父亲没有半点二心，回家就把赚到的钱全部交给母亲。母亲借着灯光，站在石柜子边，满脸笑容地数着钱。我和弟弟妹妹有时会跑进屋去看。母亲挥着手赶我们出去。这时，父亲会从箩筐里拿出糖饼分给我们吃。

父亲做生意赚钱，庄稼也种得好，年年都是丰收，仓满了，柜也满了，堂屋里还加了个围席。粮食吃不完，父亲就多多地买些小猪回来让母亲喂。肥猪一批又一批地喂出来，增加着家里的收入。家里有钱了，父亲就觉得永久牌自行车落后了，跟不上时代了。于是买了一辆能吐气、能冒烟、能发声的摩托车。有了这家伙，按理跑乡镇做生意更是得心应手，但是父亲要朝大的方面发展，他在镇上租了一个门面，开了家电子游戏店。生意自然大了，钱赚得更多。别人对他的称呼自然也变了，敬佩而又尊敬地称他为老板。父亲有钱了，心里又有了新的谋划，想修一栋楼房，显示我们家的财力。于是他挥舞手臂，拆了老屋，修了一座两楼一顶的楼房，屹立在湾中。他极自豪极有成就感地给大儿一间，二儿一间，三儿一间。他以为给儿子们谋了福谋了利，满以为他的儿子们会崇拜他的伟大。谁知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屑一顾，个个长大后，都飞进城里去了。那座透视着父亲精明，闪耀着父爱笑脸的老屋空了，寂寞了。

父亲越来越爱山湾了，在外面赚了钱又骑车回来种地。但是在那年的双抢季，父亲突然倒在地里，送医院检查，结果是他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还有心脏病。劳累了大半辈子的父亲，终于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倒下了，再也不能劳累了。在我和兄弟的劝说下，父亲终于含泪舍下那极亲切极可爱的土地，关了游戏店，在县城里买了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与母亲住了进去，买了养老保险，成为县城里的居民。

日子越来越好，父亲也越来越注重身体，越来越爱惜身体，他每天散步，跟着电视里的人，笨拙地踩着音乐的节拍做操，锻炼身体。另外他还下棋，看书，看养生节目，掌握养生知识，哪样药能治疗他的病，他就吃哪样药，哪样食物有利于身体健康，他就吃哪样食物。

父亲健康起来了，于是他一面关注着我们的发展，一面开始燃烧他的能量，发挥他的余热。他花三万多块钱买了一辆老年车，又开始赚钱。但这时候的父亲不像年轻时候的父亲，眼睛不只是看着钱，也懂得享受休闲了，有时他会载上母亲，到县城周边的乡村去旅游，赞赏城乡一体化建设，赞赏新农村的美丽与繁华，享受无边无际的绿意，感受四季的变化，呼吸新鲜空气。他还关注着家乡的发展，偶尔还会回家乡看看家乡那些令人欣喜的变化。他还时常买些土鸡土鸭土猪肉和生态环保有机蔬菜回来，分给我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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