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砚雨(七)
□俞飞鹏
刻砚，譬似刻的欣然，通幽，凹凸，讲风度灵性。
灵性飘忽。灵性之于刻砚，在于愈刻愈觉得自己经由在深坞，涯畔，岭脚，山间，甚至于迂回，穿梭，没有此岸彼岸。
灵性，忽在忽不在。
龙尾砚十一年。又苴却砚一年年一下一丫松树一会雨点荷蕉。
觉得云卷云舒风来雨去，自个直在路上。
一砚砚，开合，舒卷，或掌心小品或花鸟虫鱼楼阁人家，刻不少了。下笔池堂，砚边，一朵云的聚合，漫散，尝以能古为宗，为是。有几年，在四川(约是1993年至1995年)，因是面一砚石的(砚石自成佳趣，开池、打堂无法，断续三、二年)困惑，不能，自此对砚的泥泥斤斤古人池堂形面松鹤梅花的一点不现实主义的倒腾，有了不一样的审视，思考。
我现下的关于砚的解析探究，把玩，梳理，深研，我刻砚的表达呈现形成建构，可以说，或都起于那时。
古人砚，蕴金石流风，有古人味趣。
烟云缥缈，一枝一叶，斑驳，错落，一下的忽而殷商忽而宋朝，水村山郭酒旗仆仆，直把人带往古远。
这样的砚，古风呼呼，天真，油然，古淡。
昨，见一砚。
砚是歙石新作。砚样横式，形自然。雕的山水。
古砚，多端方，多规矩形，刻多规矩。古砚，鲜少就一自然凹凸砚石(天成砚石)，刻山作水。便有刻的，至多也是下刀寥寥，约略，刻感觉的山峦，人家。
山石，流水，溪涧，刻，便只感觉，一刀复一刀的雕与下笔写画大相径庭，譬如画有枯湿，渲染，飞白，墨色变化。刀，一刀便是一刀，浅也浅，深是深，明确，清晰，界线笃定。
入砚山水，即便刻一孤山，抑还有山的如何置，安，绵入，切契。譬是安于砚边左面，右边，还是砚上额，砚下部等。
况山水，便有画里的，心中的，古人的，本在那的。
明清时的中国砚，蕉荷，松麟，梅花，云水，虫鱼龙纹等等，刻得细的，有的已然很细了。只是山水，还见不到宋人的溪山行旅，渐江的一径冷僻，八大的径直孤高。每刻，每下刀，多半处于无所为是，左右皆非。其中之一大缘由，在雕刻表现：一是如何雕，一是怎么表现；再一情形，或就在山水本身。
砚，石各有形貌，质性。
砚石身处孤山冷水，是否都冷僻、异怪甚而狰狞，我不知道。
徽歙一带，山多空濛，水多娇羞。
去婺源，过去龙尾山，一路山形水色，便如渐江的清寂笔调。
此一砚，一圈的山石人家。山层叠，水荡漾，整个砚，林木错落，清葱，小桥流水间于其中，一派祥和安宁。
当然入砚山水，自不只祥和，安宁，和蔼可亲。究竟砚，有砚的池堂，边角，凸凹，踞固那。山水，可以青田石、田黄石、亦或一竹一黄杨木一牛骨角，想怎么刻刻就是。
砚是砚。
多年前，因是拍一部砚专题，余曾随江西省电视台记者到访过龙尾山。那次行至村口，记者在芙蓉溪畔，特意录了一段流水的叮咚哗响。水，兀自流着，不喧闹，不张扬，悠闲欢快，怡然自在。那脉流水——好像远在唐开元时的前五万年就已藏潜在龙尾山麓。它们聚集，汇拢，然后不紧不慢走走停停，流淌，奔赴，欢呼，跌宕。
好的砚，应怎样？是怎样呢？它在形态又不，讲意味又不仅；刻深刻浅也好，雕简叨繁也罢，好的砚，噫，自砚家心田浮出，它的美好佳妙，便如不舍昼夜不息川流的芙蓉溪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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