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追豹”追出的法律问题
四川法治报全媒体记者 刘文慧
“豹子去哪了？”近日，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外逃的3只未成年金钱豹登上了“顶流”之位，公众的心也跟着扑朔迷离的“豹影”跌宕起伏。所幸，这3只豹子目前还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动物世界刊发声明道歉、3只豹子中先后被寻回2只、“金钱豹外逃事件”被立案调查等后续，也让这幕上演了数日的荒诞剧有了落幕的征兆。
回顾事件经过，相较于豹子外逃本身造成的隐患，动物世界的“瞒豹”操作无疑更让人愤怒。在追索第三只外逃金钱豹的同时，公众不免追问：万一豹子伤人，谁来负责？该动物世界刻意隐瞒情况如果属实，是否应追责？杭州“全城追豹”费用谁承担？狭路遇豹，在人身安全被威胁的情形下能猎杀吗？对此，记者进行了采访。
事件进展
5名责任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据媒体公开报道，在持续一天多的搜捕后，5月9日，搜救队发现了最后一只在逃的金钱豹踪迹，“全城追豹”行动渐入尾声。“（豹子）脚印刚好是在那个松树下面，这只豹子肯定跑不远，它饿了好几天，跑都跑不动了。”现场多名搜捕队员对媒体透露，他们在杭州西湖区转塘街道何家村附近发现了一枚新鲜的豹子脚印。
随着“豹影”疑云逐渐清晰，公众随之高悬的心也能暂时放下，不过，要想让公众彻底放心，只是将豹子追回园区还远非终点。回溯事件经过，杭州野生动物世界逃豹、瞒豹、追豹等一系列处置应对令人直呼“迷惑操作，看不懂”；尤其是该动物世界此前在公告中声称“前期，因考虑到出逃的未成年金钱豹攻击性较弱，担心事件公布会引起恐慌，因此未及时公布有关信息”，更是令人大跌眼镜。
“金钱豹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外逃豹子咬伤人怎么办？”“第二只豹子后掌到底还在不？”对于不少网友发出的“灵魂质问”三连问，昨（10）日上午，平安富阳在微博发布了该事件最新动态：“杭州市公安局富阳区分局依法对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有限公司相关人员因‘金钱豹外逃事件’涉嫌犯罪立案调查，5月10日，依法对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张德全等5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现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律师答疑
问题一动物世界“瞒豹”该负什么责任？
坤弘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文璞分析认为，杭州野生动物世界瞒报动物逃逸情况可能导致民事责任、行政责任甚至刑事责任的法律风险。
“就民事责任而言，如果确实发生了金钱豹咬伤人、畜，造成生命财产安全损失的，依据民法典侵权责任编饲养动物损害责任一章相关规定，除非该动物世界能够证明其尽到了管理职责，否则将就此承担侵权责任。”王文璞告诉记者，“从行政责任方面看，依据《安全生产法》规定，生产经营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对生产安全事故隐瞒不报、谎报或者迟报的，安全生产监督管理部门有权处以责令限期改正、罚款、对主要负责人撤职并在一定期限内禁止其担任主要负责人、责令停业整顿等处罚措施。”
鉴于逃逸动物系金钱豹，具有一定攻击性、危险性，王文璞认为，如果上述情节严重，还有可能涉及《刑法》规定的重大责任事故罪、强令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罪、危险作业罪、不报谎报安全事故罪等刑事犯罪。问题二“全城追豹”的费用由谁承担？
有网友认为，金钱豹外逃事件究其原因是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在管理时疏忽大意，为此，杭州“全城追豹”的花费应由该动物世界承担。那么，网友的说法是否有法律依据呢？
“由谁承担救援费用，这件事不能一概而论。”王文璞告诉记者，应分为三种不同的情况。第一种，依据《生产安全事故应急条例》之规定，应急救援队伍根据救援命令参加生产安全事故应急救援所耗费用，由事故责任单位承担，即涉事杭州野生动物世界。第二种，如果民间搜救队等民间组织参与了搜救，则构成《民法典》第九百七十九条的无因管理，搜救队有权要求该动物世界承担必要的搜寻费用。第三种，如果这次是由政府及应急管理人员参与搜救，则属于履行法定义务的行为。问题三为求自保，伤豹是否该担责？
“如果遇到在逃的金钱豹，且它对我的人身安全已经造成了威胁，为求自保，我将它打伤、打死，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吗？”由于第三只金钱豹尚未被搜寻到，不少杭州本地市民对此深表忧虑。
四川恒和信律师事务所律师徐飞对此表示，金钱豹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根据《刑法》及《野生动物保护法》的相关规定，随意猎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将有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同时，他补充道，根据《刑法》第二十一条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紧急避险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简而言之，如果在野外、户外环境中，当面临金钱豹的袭击导致个人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紧急情况下，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避险措施，比如说驾驶车辆逃跑等，在未超过紧急避险必要限度时，打伤甚至是打死金钱豹，不承担刑事责任。”徐飞告诉记者。问题四搜救犬咬伤豹子，饲养者应担责吗？
5月8日下午5点左右，第二只金钱豹被搜救队找到，然而这只金钱豹却历经了一番“死而复生”——在早期报道中，它时而被狗围咬而死，时而身中麻醉剂动弹不得，时而疑似后掌断裂缺失……如今，这只金钱豹在搜救过程中是否被搜救犬咬伤仍是一个待解的谜团。
那么问题来了，倘若搜救犬在救援过程中咬伤了金钱豹，其饲养者需要承担相应责任吗？对此，徐飞表示，此种情况需要从刑事和民事法律规定两方面来分析。
“就刑事方面而言，如果饲养者以搜救犬为工具，故意导致金钱豹受伤或死亡的，可能构成《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第一款规定的危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或将面临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徐飞分析认为，“如果饲养者并没有伤害金钱豹的故意，单纯因搜救犬导致金钱豹被咬伤、咬死的，饲养者可能需依据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第九章关于饲养动物损害责任部分的规定，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
事件回放
6日上午7点左右，杭州转塘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称曾在转塘龙门坎新路里附近山上发现疑似豹子的动物出现。
7日20时许，杭州富阳金苑山庄小区监控疑似拍到金钱豹。
8日10时许，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发布关园公告，称“因园区发生安全问题需及时处理和维护，故暂停开放。”当日13时许，富阳发布声明，确定杭州野生动物世界3只未成年金钱豹外逃，目前已捕获追回1只。同时，该动物世界已进行停业整顿，其主要负责人已被控制。17时许，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发布致歉声明。随后，第二只外逃金钱豹在杭州市富阳区银湖街道金苑山庄旁边山林被发现，被成功麻醉后捕获。
9日，无人机发现第三只豹子行踪，但并未成功捕获。当日晚间，搜救队又发现了最后一只外逃豹子的新鲜脚印。
10日午间，杭州市公安局富阳分局依法对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有限公司相关人员因“金钱豹外逃事件”涉嫌犯罪立案调查，依法对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张德全等5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当天17时，杭州通报金钱豹外逃事件称，4月19日，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就已出现3只豹子逃逸，逃逸豹子均为2岁半，一公两母，因管理人员疏忽，打扫卫生时逃窜；4月21日，野生动物世界自主搜寻，21日上午麻醉枪捕获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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