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梅花》 真假郎君巧试探
《画梅花》剧照四川省川剧院供图
《画梅花》剧照四川省川剧院供图
樊明君
《沉奸记》又名《镜中缘》，川剧弹戏。全剧讲的是明代，钱塘才女杨云友精通书画，丽质聪慧，父女相依为命，卖画营生。恶僧侍空贪其姿色，后探知杨云友素慕松江才子董其昌，又无缘与之互通款曲，故假借与杨、董二人作媒，以图近身之计。杨云友未查真伪，允其订亲。侍空买通无赖黄天监，命其假冒董其昌，与云友拜堂，以便在洞房花烛之夜取而代之。洞房中，杨云友见黄天监行为猥琐，言语粗俗，疑其非董其昌，即借画梅以试探之。黄天监应变无能，闹出不少笑话。云友断定他不是董其昌，追根问源。黄天监遂将受侍空之骗、冒名拜堂之事和盘托出。云友嘱莫声张，待机惩治侍空。民女林天素受侍空之骗，亦积愤含怨，欲图报恨。杨云友遂同黄天监、林天素密计，将侍空灌醉，沉入江中。
该剧为川剧传统喜剧，其中《卷帘求梅》《画梅》是两折常有传演的折子戏，《画梅》中为川剧褶子丑的表演戏，在近年的川剧舞台上也屡见有演出，而《卷帘求梅》则相对鲜有演出。
《画梅》一场单演时又名《画梅花》，这场戏演的是恶僧侍空垂涎杨云友才貌，以大书画家董其昌的名义骗得杨父允婚，并以无赖黄天监冒充董其昌前往迎亲，并在船舱拜堂，却又不敢进入洞房。路上，侍空恐杨云友疑心而露马脚，叫黄天监进后舱陪杨云友闲聊。舱中，杨云友以画梅题诗试其才学，黄天监东支西吾，丑态百出。杨云友识破真相，设法自救。
《画梅》一折中冒充董其昌的黄天监由川剧褶子丑扮演，在杨云友不动声色地试探和追根问源的追问下，其东支西吾、应变无能的表演及由此引出的关于画梅花的笑话，由此试出黄天监不是董其昌。
黄天监：夫人在作画吗？
杨云友：不错，素来信笔涂鸦，无人指点，且喜如今，得近高明，还望相公指正哪，指正。
（以画递黄天监）
黄天监：那是自然哪，自然。
妙香：（背语）今天要现相了，让他丢下丑（转身走出船舱）。
黄天监：妙香，你看夫人这个画画得怎样呀？怎样呀？（发现妙香不在，大窘，背语）唉呀，这个丫头怎走了，我都拿到了，我又不懂。我说她画得好，还是不好呢？这才焦人呐。（想）嗯，有了，我要是说她画得好，她一高兴，尽来盘问，就不好办了。我不免假充内行，随便说点坏处，把她吓倒，免得再来盘问。夫人，你画的这个叫“梅花画”。
杨云友：不错，正是画的梅花。
黄天监：梅花你倒是画得好，只是有花无叶，不成章法。
杨云友：相公，你错了，此花与其他花卉不同，是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黄天监：哪有没得叶子的花哟。
杨云友：相公不信吗？请看岸上梅花，叶在哪里？
黄天监：哼哼，这个东西怪呀，花跟叶子硬是分了家了的呐。（掩饰地）夫人，你不知道，下官到岭南去过，那里的梅花是花叶并茂的呀。
杨云友：岭南天气炎热，此事容或有之，但是画上的梅花，是画不得叶子的呀。
黄天监：是，是，是，（背语）哎呀，我先头说她画得不好，搞错了，弄得我几乎下不倒台。我要去奉承她。哎呀，拿个啥子去奉承她嘛？（想）嗯，我拿辈古人去奉承她。夫人，你这幅梅花，颜色也好，花也好，简直像古人画的。
杨云友：如此请问相公，我这笔意，又像哪辈古人？
黄天监：我的古人要现想。
杨云友：如此，你去想嘛。
黄天监：（背语）哎呀，我自己惹了大祸了呀，她又没有问我，我自己说她像古人画的，我究竟拿哪个古人去比她？哪个古人才像她？我这个肚子里头，下个帖子来请都请不到一个古人啊。（焦急）嗯，有了，我嘴边边上有个古人，我忘了说，夫人，下官这肚内古人很多。
杨云友：原本也多。
黄天监：嗯……我想了几个，都跟夫人不合，只有一个古人才跟夫人相合。
杨云友：哪个古人？他姓什么？
黄天监：姓张呀，张敞。
杨云友：唉，相公说的是张京兆，可是他不会画画啊。
黄天监：夫人，你像是没有见到过哇？
杨云友：是啊，倒要与相公请教？
黄天监：岂不闻“张敞画眉”，张敞画梅呀，是不是没有见到过呢？
杨云友：哈哈哈哈（失笑），相公你真的错了，那张敞画的是眉毛的眉，不是梅花的梅啊。
黄天监：唉，夫人你不知道，人家那个张敞是聪明人，眉毛也会画，梅花也会画呀。
杨云友：如此，请问相公，你在哪本书上看见过？
黄天监：哟，这些东西还有书吗？
杨云友：当然有书可查。
黄天监：随便哪个都晓得，有啥书哟。
杨云友：（背语）哎呀，这样看来，他简直胸无点墨，哪里像个风流才子。我自有道理。
剧中此处引入张敞画眉这个成语典故，利用眉与梅的谐音来讽刺黄天监假充斯文、张冠李戴。张敞画眉典故讲的是官至京兆尹的张敞，经常在家给妻子画眉毛，坊间传说张京兆画的眉毛很妩媚，同朝幕僚借用这事参奏张敞，爱惜张敞才能的皇帝虽然没有因此责备张敞，但是，张敞后来也因此而没有得到重用。张敞画眉后来就被用来喻指夫妻感情好。
《画梅》一折故意引用此典故来让黄天监当众闹出笑话，并以此来揭穿黄天监。这也是传统川剧的剧本创作在文人墨客纷纷介入写作后，川剧剧本文学性得到大幅提升的一个现象。不仅唱词具有较高文学性，连引入的典故也是文绉绉的冷幽默。
全本《意中缘》在当下的川剧舞台上也较难觅见完整的演出，仅有《画梅花》一折在近几年的川剧舞台上时有传演，四川省川剧院优秀丑角演员杨旭与优秀旦角演员杨丽梅，传承演出过《画梅花》这折传统经典。师承川剧名丑任庭芳的杨旭在剧中扮演胸无点墨却假充斯文的黄天监，其身穿大红褶子、头戴新郎官帽的形象滑稽，言行粗劣，其川剧褶子丑的一招一式又透着一股假冒名士的装腔作势，与杨丽梅扮演的杨云友之间的一问一答也是一个沉着试探不动声色，一个东支西吾漏洞百出，演出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与讽刺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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