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娘滩》 “变脸”化龙演传奇
《望娘滩》剧照四川省川剧研究院供图
神话传奇故事剧《望娘滩》取材于民间传说，是已故著名剧作家李明璋先生代表作之一，全剧讲述岷江上游，农家少年聂郎与母亲相依为命。灾荒岁月，遭逢天旱，聂郎上山割草，偶拾宝珠，归家置于米缸内，次日米盈缸满，聂郎母子由此得免饥寒，乡邻也普获接济。乡霸刘钦闻讯，率家丁前来抢夺，聂郎情急之中，吞珠入腹，化为蛟龙，将恶霸刘钦等人卷入浪涛汹涌的岷江之中。
剧中聂郎由三个演员共同扮演，先是朴实厚道的英俊少年；在与邪恶势力的生死搏斗中，变成疾恶如仇的铮铮硬汉；最后跃入岷江，化为吞吐江水、卷澜作浪的蛟龙。他回首家园，泪别慈母，在奔腾不息的岷江，留下千古传唱的二十四个望娘滩。
作为一出神话传奇故事剧，川剧《望娘滩》的舞台色彩斑斓，充满浪漫情怀，表现手法写意传神，第一场“获珠”中的引路小白兔，藏着宝珠的野草丛等等动植物，在剧中都以拟人化的形式由演员扮演，并用载歌载舞来体现。最后一场“化龙”中反复变幻的水牌、云牌，则通过不断的舞台调度来体现“水牌变龙，龙牌变水”的奇妙变幻过程，凄美灵动的表现手段营造出强烈的舞台感染力，让观者泪目的同时，也让观众观赏到唱念做打翻等川剧传统表演手段。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贯穿全剧的“变”，聂郎化龙前后的“变脸”，聂母一夜白头的“变发”，川剧绝技在剧中的运用，恰到好处、恰如其分，既形象讲述了传奇故事，又艺术传递了审美情感。
川剧《望娘滩》运用传统程式化表演，外化人物内心情感，物化人物内心活动，“夺珠”一场中，为了在舞台上准确体现聂郎吞下宝珠后口渴难耐的窘境和因内心炽热而形成脸红脖子粗的表象，剧中运用川剧变脸绝技中的“抹脸”技巧来外化聂郎此时此刻的激烈内心变化。
演出中，聂郎双手捧起盛满清水的木盆快步冲到舞台前沿，面向观众，将头埋入木盆表演喝水程式，从埋头喝水慢慢演至仰头饮干，此时，但见聂郎双手捧着的木盆从脸上突然放至胸前，喝水前俊俏的后生聂郎一下变成红脸聂郎，突然呈现在观众面前的红脸聂郎不仅让观众强烈感受到聂郎的内心剧烈变化，同时也为聂母接下来“儿啊，你为何变脸变色的啊”这句充满爱怜台词的念出打下了厚实的情感底子，艺术感染力也因为前面“突变红脸”的表演程式铺垫而倍增。
在聂母追随下河喝水的聂郎到童子堰边时，聂郎喝干河水后将要化作蛟龙前，红脸变成了具有神话色彩的金脸，这个地方采用的是川剧变脸绝技中的“吹脸”技巧，聂郎扮演者出场前在脸部涂上青油，表演中聂郎脸对着准备好的金粉用气一吹，金粉全粘在脸上，此时配合形体表演，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情感传递。
为了艺术表现聂郎逐渐由人幻变为龙的过程，剧中运用“变衣”技巧，聂郎背后背着一块用“雌雄子母扣”预先缝好的“龙鳞”，当聂郎一心奔向大海时，聂母为了阻止儿子的远去，伸出双手抓住聂郎后背，聂郎前奔，聂母后阻，突然抓下聂郎后背的衣衫，露出一块“龙鳞”，半人半龙的聂郎身背一片“龙鳞”一而再、再而三依依叩首跪别慈母，母子难舍难分之情溢于言表，跃于舞台。
聂母看着慢慢变得有些狰狞的聂郎，强忍伤悲抓住意欲奔向大海喝水的儿子喊道：“儿啊，你走了，丢下为娘一个人咋过啊。”孝子慈母情深深打动观众的心。为了更加强烈地传递聂母悲愤难当的心境，此处根据川剧变脸绝技中“扯脸”的原理，创新设计出“变头发”这一川剧表演绝技，演出中，聂母满头青丝当着观众的面瞬间变成满头银发，“一夜白头”的强烈情感冲击通过这一“变发”技巧，准确地传达给了每一位观众。
在聂郎化龙这一场，已经幻化成龙的聂郎不舍慈母，在聂母一声又一声的唤儿中，聂郎一步一回头地慢慢奔向大海，为了表现母子深情，这里则巧妙运用川剧绸带表演，用一根看得见的绸带，把母子二人之间那条看不见的内心情感纽带外化为一条彩带，并通过两人在舞台上的程式表演，让观众强烈感受到母子相依为命、依依离别的伤悲。此情此景下，聂郎母子在童子堰前一段催人泪下的对唱更加孝感天地：“狂飙卷波涛涌，聂郎今日化蛟龙，娘啊娘，儿望老娘多保重，从此人海难再逢；守护我儿泪泉涌，六神无主通彻胸，难舍母子情深重，上天入地紧跟重；今朝惨别心悲痛，千言万语塞满胸，火光点点好伤痛，娘啊娘，恶霸追来了，母亲快快把手松；儿子纵然要走，也要让娘多看几眼啊。”这段对唱在表现母子生离死别深情的同时，还对恶霸抢夺珠宝的罪恶行径作了形象地控诉，更为后面化龙后聂郎“化作大江浪滔滔”，翻江倒海惩处恶霸的结尾作了有力的铺垫。
最后一场，聂郎幻化为龙奔向大海，在表现聂郎一步一回头，回首望娘滩的场景时，聂郎浑厚深情的演唱再把孝感天地的大爱推给观众：肝胆裂，恨难消，回首大江浪滔滔，风卷狂涛万仞高，唉呀呀，娘啊娘，儿已成狰狞面貌，别不下老母年高，可怜你风烛残年无依靠，可怜你孤苦伶仃鬓发焦，可怜你千里断肠无人照，可怜你十载心血一旦抛，儿留下一脚未变，以报娘养儿渠劳（辛劳的意思）。
聂郎一步一回头渐渐远去，聂母站滩头一声又一声呼唤远去的聂郎：娘望娇儿肠寸断，儿望老娘白浪翻；一呼一回情无限，二十四个望娘滩。
民间传说中，聂郎回首家园，泪别慈母，在奔腾不息的岷江上留下二十四个望娘滩，生生不息无声诉说那段感天动地的传奇。川剧舞台上，聂母一步一声唤，聂郎一步一回头，一叹一滩头，在传统戏曲舞台上传承传演这出孝感动天下的川剧《望娘滩》。
川剧《望娘滩》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地川剧院团都有过精彩的传演，20世纪80年代后期，四川省川剧院排练演出该剧，剧里的聂郎由著名川剧小生演员陈智林扮演，后聂郎先后由著名川剧净角演员徐寿年和著名须生演员杨昌林扮演，该剧曾出国巡演，深受观众喜爱并获得广泛好评。
在一代又一代川剧表演艺术家的不断传演下，川剧经典《望娘滩》也如岷江上的那个民间传说故事一样，代代流传，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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