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 □冯磊
葛洪撰写的《神仙传》里，有一个神仙点化凡人的故事。
有四川人，人称李八百。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据人推算，他已经八百岁了，是修道成功的仙人。
有一天，这位李大仙听说汉中的唐公昉有志于修道，于是打算把修炼的功夫传授给他。李八百来到唐家，做了唐家的仆人。由于能够摸清唐公昉的心思，不久便赢得了主人的欢心。有一天，李生了重病，主人花了大笔的钱给他治病（据说花费了数万钱）。但，他的病并没有因此而减轻。李又让自己生了恶疮，全身都是，又是脓又是血散发出很大的臭味。唐公昉哭着说：“你到我家来当仆人，辛苦了好几年，现在又得了这样重的病，我想尽办法给你治病，花多少钱也不吝惜。可是你的病总也不好，叫我怎么办啊！”李说：“如果用舌头舔我的疮，就能好了。”唐于是和妻子一起为其舔恶疮。
这个故事的结果是，李病好之后（他本来没有病的），赐给唐一本秘笈。之后，唐进入深山之中修道，成了神仙。
这个故事的逻辑是，一个人如果想得道成仙，必须具备至少两个条件：其一，必须虔诚；其二，关键时刻必须能够接受别人不能容忍的事物。比如，让老婆给别的男人舔恶疮。
这番大道理，估计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又，假如来点化你的仙人给个脊梁骨舔也就罢了，如果是臭脚丫子，岂不是难死人啊！
蒲松龄在《画皮》里，写了个色鬼王生被恶鬼掏心的故事。为了拯救自己的老公，他的妻子陈氏去求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这个疯癫的家伙是个得道的人物，面对陈氏的苦苦哀求，疯子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让陈氏吃了下去。半夜里，陈氏张口，竟然吐出一颗心脏。接着，她为丈夫独立完成了心脏移植手术，好色的王生终于复活了。
蒲松龄的逻辑，和葛洪的逻辑差不多。他们的出发点是，真正的神仙在民间，甚至往往就在那些让人恶心的人身上。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去牺牲自己的尊严和人格。这种修炼，只会让人恶心。
以上是仙界的修炼。
人间的修炼，大抵也是如此。
《新唐书·娄师德传》里，有故事谈到娄师德如何教育自己的弟弟：“其弟守代州，辞之官，教之耐事。弟曰：‘有人唾面，洁之乃已。’师德曰：‘未也，洁之，是违其怒，正使自干耳。’”
以上，就是“唾面自干”这个成语的来历。
娄师德是个官油子，他弟弟到代州去做官，向哥哥辞行。哥哥教育他做官要学会忍耐，即使别人吐了唾沫到你脸上，你也不要去擦。——言外之意，在官场上混的人，是不能爱惜自尊的。
《新唐书》里的这个故事，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自古以来，江湖和庙堂的游戏规则基本一样，那就是要学会忍辱负重。无论如何不要爆发，不要去做烈士。这样唯唯诺诺的一群，即使做了高官，或者做了神仙，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自残美学的又一个榜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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