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一场，两不相负

女儿上高二时，她母亲被派去援藏，一去就是一年，我成了“陪读妈妈”，每天除了工作，更多的精力放在女儿的一日三餐上，当时就想着把孩子照顾好，否则她会更想妈妈。

没想到问题还是来了。

女儿上的是重点高中，从高一开始，孩子每周每月都会有考试，女儿还不错，基本保持在年级400名以内，到了高二上学期，不妙，成绩越来越波动，有几次甚至跌到了800名以外，那段时间，每次考完，我去接她下晚自习，看到刚公布出来的成绩，心里都有一股无名火在冒，但又不好发作，只好板着脸在前面疾走，女儿低着头，神情萎顿地亦步亦趋。

慢慢的，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我和她谈过很多次，每次一开头，我就霸道地掌握主动权，全程兴师问罪，失望和焦虑被放大几倍然后砸向她，最后，往往是我说得嗓子冒烟，女儿满脸是泪，只好不了了之。

有一天晚上，她在卧室和妈妈视频，我在外面忙活，过了好半天发现没了动静，走过去一看，女儿脸上挂着泪痕已经歪在被窝里睡着了。我替她掖掖被子，顺便把她的手机放好，没想到，她的QQ竟然没关。

我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悄悄打开了她的QQ。

没想到，一长串聊天记录，一下子震撼到了我：很长时间以来，她竟然在QQ上和另一个自己聊天。

她说：阿玫，活着好累啊，每天都怕去学校，要是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多好啊。

另一个她会安慰说：加油呀，宝贝，多想想开心的事，上学虽然是天底下最苦逼的事，但谁也躲不掉的，抱抱你~

又比如：

她说：我好想妈妈，要是她在我身边多好啊，以前每天晚上睡前她都会来亲我，陪着我，一直到我睡着。

另一个她说：是呀，妈妈是世界上最疼你的那个人，她也特别想你，很快她就会回来了……

看着这样近乎人格分裂的对话，我的心猛地揪住了，眼泪往下直滚。

这么弱小的孩子，竟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而我却浑然不觉，还三番五次地扎她的心。

第二天晚上，我没有让女儿去上自习，我带她到附近的公园里走了好久，我向她认错，发自内心地认错，我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根本不了解孩子，我就是一个被成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懦夫……我还没说完，女儿就哭出了声，她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决了堤，那么无助，那么无辜，那么委屈。

那夜长谈后，我脱胎换骨，我再也不拿周考月考成绩去责难女儿，也不会被世俗的评价标准所绑架，我和她一起去扛去拼，我陪她一起去听BigBang的歌，八卦那些韩剧里的明星，和她网上聊天时互相斗图……当她慎重地考虑后想报考美院时，我没有反对，而是陪着她一起选择心仪的学校和专业，临考前半年，我又亲自陪着她去南京参加美术专业课封闭训练，去年高考，她如愿考上了四川美院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现在想想，在女儿最软弱最无助的时候，我差点亲手毁了她，也毁了自己，所幸，父女一场，我终没有负她。

本版文字整理祁海群

◎ 人物：杜明成

◎ 年龄：44

◎ 职业：诗人、自由职业者

◎ 亲子关系描述：女儿如愿考上美院，和我处得像“哥们”

◎ 关键词：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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