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今日四川> 正文

与留守儿童有关的15万封手写信

广西工人报 2019-08-30 00:38 大字

边写信边哭的女孩。受访者供图志愿者正在帮忙整理信件。受访者供图□邹帅付蕾

“没兴趣”、“没意思”、“爸爸妈妈都不怎么管我,都不爱我……”

信的对面,是正在读初一的小女孩小雪。她是一名留守儿童。

这个场景,刘思杰并不陌生。这位湖南理工大学的大一学生,在6年前,也是一位像小雪一样的留守儿童。

就像现在的小雪一样,她把很多永远无法讲出口的孤单都写在纸上,然后寄给远方的“小露姐姐”。

小露姐姐是一个叫“蓝信封留守儿童关爱中心”公益组织的志愿者,通过与结对的留守儿童相互通信的方式,给予对方精神上的陪伴和互动,让这些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能得到心灵上的慰藉。

去年,刘思杰也成为这样一位公益志愿者。而据统计,在过去11年时间里,“蓝信封”帮助了13000名来自广东、湖南、河南、四川等地的留守儿童,“通信大使”们寄出了超过15万封书信。

1、从“留守儿童”到“通信大使”

初一那年,刘思杰的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刘思杰只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有理想。”

从小,刘思杰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湖南常德汉寿县的乡下,父母在广州打工,一年之中只有春节才会回来一次。

每年春节结束,是刘思杰最痛苦的时刻。父母要启程离开了,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很多的情绪在心里纠结,但又开不了口。爷爷奶奶会照顾她和弟弟穿衣吃饭,但年迈的他们也很少能洞察到刘思杰的情绪变化。

家人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刘思杰正遭到同学们的孤立。

刘思杰找不到一个情绪的出口,她不知道能找谁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前这些“天大”的事情,她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和自卑。

当蓝信封的公益项目来到学校时,13岁的刘思杰迫切地希望“与一个哥哥姐姐交流,给自己一个方向”。

信纸的另一边是正读大二的小露,第一次回信,刘思杰就称呼她为姐姐,并把心里苦恼的“秘密”都写在了纸上。对刘思杰而言,把这些写在纸上,寄出去,情绪就会畅通不少。

被孤立的很长一段时间,刘思杰都觉得非常委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信中,小露告诉她要珍惜朋友,如果是自己的错,一定要主动去承认。“她说自己小时候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告诉我不要害怕。”

按照小露给的指导,刘思杰主动和班上的同学沟通,关系渐渐缓和。

通信持续了一年多,直到小露去国外做了交换生,她们才断了联系。上大学之后,刘思杰又在朋友圈里看到蓝信封招志愿者的消息,立刻报了名。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曾经从小露那里得到很多帮助,然后又变成了她的角色。

刘思杰给小雪写了满满三页纸的回信。她觉得小雪感受不到外界的关爱,可能并不是周围没有,但她自己感受不到,就像曾经的自己。

2、给孩子们一个诉说的渠道

蓝信封的创始人周文华也曾长期和父母分离,他生长在广东省中山市的乡下,从初中开始便一个人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读书。一年四季中,只有寒暑假才能短暂和父母待在一起。

11年前,12岁的安徽留守儿童章杨宇在村祠堂后的一间小屋中自杀身亡。在此之前,他亲了亲陪伴自己的爷爷,还写下了一封遗书。那天是父母离开老家的第10天,章杨宇在遗书中写道:“你们每次离开我都很伤心,这也是我自杀的原因……”

彼时,周文华还是中山大学研二的一名学生,在报刊亭前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周文华喜欢给以前的同学或者远方的笔友写信,把内心的情绪都写在纸上。他想到,比起支教或者物质上的帮助,通信的方式能长期的关心一个孩子,也给他们一个诉说的渠道。

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组成了公益项目团队,来到湖南省汉寿县帮扶。在那里,周文华看到有很多孩子会给父母写很多信,聊他们的生活,也聊他们的思念,但这些信都藏在枕头下面,不好意思寄出。

在校内的一个公益创意大赛上,周文华提出了蓝信封项目。他想通过信封搭建桥梁,让大小朋友在“同一片蓝天下,共同成长”。他们在高校内召集大学生志愿者作为“通信大使”,与留守儿童结为“对子”,结对的孩子和志愿者一个月写一封信,约定写一年。

在一对一书信活动之前,蓝信封行动的成员会先到项目地考察留守儿童现状,招募写信的孩子。

最初的几年,没有资源、没有名气,周文华便和一些活跃的校内志愿者拿着中大校团委的推荐信去广东、湖南一些留守儿童较多的乡村,一间一间地找学校谈。很多学校完全不相信这群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周文华他们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去学校,反复地跟他们讲述蓝信封到底是在做什么。

3、倾听和分享

罗明珠没有和“妹妹”曹明珠见面的打算。

曹明珠家在四川的农村,她是一个问题特别多的女生。读大学究竟是什么样?该不该支持同性恋?她和妈妈的关系不好,随时都可能因为几句话而大吵一架,信里便会出现“想走,不想在这个家了”之类的句子。

但三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一次提过爸爸。曹明珠不提,罗明珠也不会主动去问。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曹明珠的问题,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对还是错,害怕给她指错路。毕竟,她也就是年长几岁而已。

在面试成功接受培训的时候,罗明珠被告知不能用说教的方式,也尽量不要直接告诉孩子该怎么做。通信大使们要做的是倾听,并且分享一些自己的经历和选择。“重要的,还是让她自己做选择”。

巧合的是,她们名字都叫“明珠”。夜深人静,在台灯前开始写信时,罗明珠都会觉得像在写给另一个自己。她们在信里谈论过三毛的撒哈拉沙漠,聊过外国的乐队,和那些会用“秘密”来形容的事情。

罗明珠觉得对方就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妹妹。她们已经通信近3年,远远超出了蓝信封规定的一年之限。罗明珠相信,未来的几年她们也会继续写下去。但如果有一天通信断了,她也不想去添加微信等别的联系方式。

翔龙和小兰通信已超过七年,他曾表示:“兰姐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

从2009年开始,湖南汉寿县的翔龙开始和中山大学一年级的小兰通信。

“对我来说,英语就像是空中的云,摸不到,弄不明白,再加上父母离婚,姐姐外出的事,让我受到了无穷的打击,我随时随刻都顶着一块重于泰山的石头。”

翔龙在信中哭诉,爸爸反对他去见妈妈。他以死相胁,但父亲不为所动。翔龙原本的计划是,他要去父母离婚的那个法院去告爸爸,“不是我要做的那么绝,我只是想要他明白母爱的重要。”

小兰在回信里安慰翔龙,让他尝试着体谅父亲,多与他沟通,让他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想法。在后来的一封信里,翔龙分享自己的喜悦,他和爸爸深入地谈论了这件事,争取到了看望妈妈的权利。

翔龙现在已经入读大学,这些信,他依然都会带在身边。在曾经最痛苦的时候,翔龙也没有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在外人眼里,他似乎永远都是开心和“正常”的。而那些秘密,只有兰姐才会知道。

4、最主要的困境是缺乏关爱

与留守儿童接触的越多,蓝信封越发现外界有一种误读,似乎留守儿童最大的标签就是贫穷。周文华认为,“留守儿童”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之处在于父母不在身边,缺乏关爱,这才是他们主要的困境。而家庭特别贫困的状况,他们有遇到过,但是比例并不高。

周文华发现,与父母长期分离后,孩子会出现两种心理。或者认为父母完全不在意他们,于是心理上越来越摆出一副对外界不在意的样子;要么就是过分在意,把父母的缺席当成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提都不能提。

曾经有一个孩子,学习成绩突然越来越差,志愿者们在信件中发现,只有在他生病或者成绩不好的时候,远方打工的父母才会频繁的联系他。原来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去吸引注意力。

一位叫小宇的孩子,父亲离世,母亲改嫁,从十二岁开始,他便担起了照顾弟弟和整个家庭的重担。

在外人的眼中,小宇是一个奇怪的“坏孩子”。他殴打弟弟,和妈妈打电话时异常暴躁,甚至得了胃病都不想去治。但在与志愿者的信里,他一边抱怨妈妈不爱自己,只爱弟弟,却又不时在强调妈妈的好处。他用对家人暴躁的方式来渴望关爱,而胃病则是他换取关爱的唯一筹码。“我根本就不想好!好了就没有人再管我了!”

也会有写信难以解决的问题。有时孩子们会在信中提到自杀或者死亡,通信大使上报后,周文华会邀请资深的心理专家和通信大使一起分析,信件就是最重要的材料。如果情况确实紧急,他们会立刻联系学校和老师。

2012年,周文华辞去了环境公司的研究员工作,正式把蓝信封注册成为了公益组织。随着互联网大潮的来临,他们也把通信大使的报名改到了线上。周文华发现,在网络时代,报名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暴涨。2018年,报名的人数达3万人,也不再局限于大学生群体。“有很多人会对互联网倦怠,原始的文字沟通始终是有力量的”。

眼下,刘思杰在盼望着开学,她急切地想知道,小雪妹妹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新闻推荐

“四川智造”助力印尼地震预警系统建设

本报讯(记者雷琰)8月15日,印度尼西亚气象气候和地球物理局与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在印尼首都雅加达举行印尼地震预警系统建设...

四川新闻,讲述家乡的故事。有观点、有态度,接地气的实时新闻,传播四川正能量。看家乡事,品故乡情。家的声音,天涯咫尺。

 
相关推荐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