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农事
□马晓燕
父亲着实老了,即使不仔细打量,父亲老去的速度也惊人,腰背驼得厉害,眼袋松弛,眼皮浮肿且往下耷拉,眼珠呈灰色,稀疏且分布不匀的灰白色头发毫无光泽,父亲那一脸的慈祥,那不喜也不悲的神态,时常让我有想流泪的冲动。
十七年前,父亲退休了,原以为一生辛劳的父亲总算可以歇息下来,过上闲适自在的退休生活。我们是多么希望不到二十岁就打起背包,跋山涉水,来到深山峡谷的宝鼎矿区,用艰辛和血汗建设大三线、没过上一天舒适日子的父亲,退休后也能过上一个有品质的退休生活啊!
我们甚至为父亲大致规划了他的退休生活:旅游、下棋、打牌、喝茶……父亲年轻时喜欢打四川长牌,一种由各种点子组成的、我永远也看不懂的长条形纸牌。我想着,父亲退休了,有时间了,会重拾这些曾经的喜好。
父亲说:“你们就莫为我退休后干些啥操心了,你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日子过好、孩子教育好就行了。至于我嘛!一辈子干活都成习惯了,你们给我安排的那些退休生活好是好,但不适合我,你爸我是庄稼人出生,骨子里就是一个农民,如今,终于可以回归我的老本行了,我打算把那几块地种好,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想做也最喜欢做的事。”
父亲的决定出乎我们的意料,也让我们瞬间明白了,生活的重负早已把父亲那些曾经的爱好消磨尽了。我们家自打35年前农转非来到矿区,母亲没有工作,我们正在念书,老家双方的老人也需要寄钱回去赡养,父亲哪还有闲功夫再去打牌、下棋、喝茶。除了上班,父亲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开荒种地上。
父母在矿区家属区附近的边坡上开垦了大大小小几十块菜地,面积比过去乡下种的自留地还要多,什么茄子、黄瓜、豆角、花生、红薯……好家伙,但凡市场上有的,我家地里几乎不缺。除了品种繁多的蔬菜,父亲还在地垄边、崖坎上和一片拆除了的废弃的仓库周围种植了芭蕉、芒果和石榴。
父亲每天五更起半夜睡,把地里的瓜果蔬菜当作孩子般小心侍弄。我周末回父母家,也喜欢到家里的菜园子、果树林子里转悠,尤其是看着那些由父亲双手搭建、错落有致、在我看来颇有些艺术味道的瓜架,就心生欢喜。有时看着那些爬满瓜架的各种瓜藤和长势喜人的瓜果,我甚至会走神儿,感觉误入桃花源,似乎一切烦心事都不复存在了。我偶尔还用手机拍几张长势正旺或丰收的果蔬,在朋友圈炫耀显摆一番。
父亲退休十多年,地里的蔬菜一茬又一茬,品种也随着季节的变化不断翻新。我们三姊妹每次回家,不单是又吃又喝,临走时父母还大包小包地装满,让我们拎回家慢慢吃,父亲说:“你们上班辛苦,多吃些绿色蔬菜对身体好!”
我当了母亲后,更深切体会到父母对我们这无私宽厚毫无保留的爱,恨不能倾其所有,把整个世界都给我们。
和父母生活几十年,我有时感觉很是遗憾,父母是如此勤劳能干,而他们的小女儿——我,却连一棵小葱也不会种,至于四季都该种什么样的菜,于我更是茫然。
父亲栽种的芒果树和石榴树长势不错,待到开花结果时,用硕果累累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果子太多,吃不了的,母亲就拿到市场上去卖,由于是自家种的,母亲卖得自然就便宜,有时还半卖半送,一来二往,许多人都知道了父亲的果园。待到来年果子成熟时,有的老顾客就主动到家里的果园采摘,省去了母亲大老远背去集市的辛劳。芭蕉收获更是喜人,偌大的一片,收获时节,父亲带着草帽,手持一柄用竹竿绑着的镰刀,站在三四米高的芭蕉树下,去钩那外形弯曲如月牙的芭蕉,乍看上去,我觉得父亲像极了蕉农,那情形极为生动。
大前年五月,父亲心血来潮,说他向一个农民学习了果树嫁接技术,准备把家里这些芒果树也进行嫁接,那样收成会更好。的确,这些老芒果树从来没有嫁接过,头几年产量还行,这几年产量越来越低,品质也大不如从前。
父亲说干就干,没几天功夫,就完成了地里几十棵芒果树的嫁接,还大刀阔斧地砍去了繁茂的枝丫。我们眼巴巴地盼着来年的大丰收,可左等右盼,眼瞅着周围农户家的芒果开了花、挂了果,我家地里的芒果树却丝毫不着急。父亲上了火,天天到地里去查看果树的生长情况。无奈,那些果树压根没什么变化。我和母亲生怕父亲急出个好歹,安慰父亲说果树和草木一样,也需要休养生息,等到休养好了,明年准是个丰收年,父亲方作罢。
母亲后来悄悄告诉我:“姑娘,那些果树之所以不结果,是你爸剪枝过度造成的,你没瞧见那些芒果树全是光秃秃的吗?都是让你父亲给剪的。”我听完后,笑得不行,没想到父亲这个农家好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还好,第二年,经父亲嫁接后的芒果树总算是开了花,挂了果,果实较嫁接前大了不少,产量也增加了。父亲终于笑了,不仅在于丰收的喜悦,更多的,还是老有所乐的满足感、老有所为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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