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芬巴赫定意要写出一部传世之作 用音乐为传奇故事赋魅 ◎任海波（四川省艺术研究院专家）
奥芬巴赫的名字现在未必众所周知，但他的音乐肯定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地狱中的奥菲欧》里的康康舞曲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曾响起，那欢快热烈的曲子可以瞬间点燃人群。一百多年前的巴黎，被称为“十九世纪的首都”的巴黎，也可以说是奥芬巴赫的巴黎。当时的奥芬巴赫之于巴黎，非常类似约翰·斯特劳斯之于维也纳。
壹
如果着眼于舞台上的体裁，所有人都知道音乐剧的分量，而这种形式如果追溯的话，奥芬巴赫就是一个无法绕开的人物。因为音乐剧的前身可以说就是轻歌剧，而轻歌剧的划时代人物正是奥芬巴赫。从名字上看，这是一个德国人的姓氏，奥芬巴赫确实出生于科隆，少年时代跟着家人到了巴黎，开始成为一个巴黎人。虽然他从幼年就开始谱曲，不过青年奥芬巴赫是作为一个天才大提琴手开始自己的音乐生涯的。不管作为乐队成员还是独奏，职业方面解决了谋生问题的奥芬巴赫同时也学习作曲，开始了他丰产的创作生涯，除了闻名于世的歌剧作品，他还写了不少大提琴协奏曲、室内乐和键盘乐。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有歌剧作品上演，但真正成为被承认的歌剧作曲家是十多年后了。十九世纪中期，奥芬巴赫成为巴黎的轻歌剧之王，影响遍及欧洲。
以现在的观点来看，奥芬巴赫可以算是流行音乐的巨擘，而在当时却没有这样的分野。不过在音乐世界里，奥芬巴赫显然是非常明确面向大众的。他自己经营的剧院成为巴黎的一个地标，也是众多文化名人经常驻足之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奥芬巴赫现在也被归于古典音乐领域，但我们只要接触他的音乐就可以最直观地感觉到古典音乐可以多么亲民。他可以用音乐在舞台上插科打诨、恶搞，从童话、神话、幻想到生活写实无所不包。这个成功的作曲家一生仅歌剧就写了九十部，但最后的一部，也是唯一的未完成的一部却是“严肃歌剧”。
晚年的奥芬巴赫已经功成名就，作品无数，此时的心境显然已不是再重复一次过往的成功，一个多产的作曲家倾力创作一部巨作是一种典型的艺术超越之举。这部作品也和通常的歌剧不同，是由几个部分组成的幻想剧，这就是《霍夫曼的故事》。
贰
这个名称带有双关的意思，一是剧中主角就叫霍夫曼，一是故事的来源是霍夫曼的几部小说。E.T.A.霍夫曼大概是前面的缩写被重复得最多的一个名字，这个德国大作家虽然现在在我们见到的各类书单上很少被提及，但是其影响至今仍然极为强大。这个典型的德国天才也是德国浪漫派的代表人物，他本人当过作曲家、指挥、音乐评论家、画家，当然最著名的身份是小说家。他的作品充满奇思异想，甚至显得怪诞，但是极富魅力。如果要列出受他影响的后世作家的话，几乎是大半部文学史，所以他也被视为现代文学的鼻祖。根据他的作品改编的电影，从上世纪初直到现在仍在不断刷新。
音乐与霍夫曼有不解之缘，他姓名缩写中的A，本是“威廉”，因为他热爱莫扎特，改为“阿玛丢斯”。而根据霍夫曼的作品谱写的音乐，最著名的包括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德利布的《葛蓓莉亚》，当然也包括《霍夫曼的故事》。
叁
这部作品取材于几部霍夫曼的小说，用框架结构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部相当奇特的作品。这部作品实际上是四个故事，序幕和尾幕为一个，中间包含三个。
故事发生在一个酒馆之中，忧郁的诗人霍夫曼得到了女明星的青睐，但老奸巨猾的议员却暗中使计想要横刀夺爱。一群大学生饮酒作乐，霍夫曼也被拉来共饮。但恍惚之间看到女明星的画像，霍夫曼走神了。于是酒伴们开玩笑说霍夫曼坠入爱河，霍夫曼却说他不会如此，因为他有过不幸的经历，随后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叫奥林比亚，霍夫曼在物理教授家里见到教授的“女儿”奥林比亚，于是爱上了她。但奥林比亚其实是一个木偶，被设计为可以唱歌跳舞。霍夫曼带上了魔法师给他的眼镜，看奥林比亚不但无异于真人，甚至格外美丽动人。这个木偶也是教授和魔法师之间的交易，结果教授却用假支票骗魔法师，魔法师决意复仇。后来霍夫曼在和奥林比亚跳舞时被带得疯狂地旋转，打碎了眼镜，终于明白真相。
第二个故事叫朱丽叶塔，朱丽叶塔是威尼斯的一个交际花，因为贪图魔法师的钻石而受摆布。霍夫曼与朱丽叶塔热恋，朱丽叶塔要他把影子给她。霍夫曼觉得荒唐也就随口答应了，没想到真的丢掉了自己的影子。后来被另一个有同样遭遇的人要求决斗，霍夫曼杀死了对方，仓皇而逃。
第三个故事叫安东尼娅，安东尼娅是个天才的女歌手，与霍夫曼已有婚约。但是安东尼娅有怪病，一旦唱歌就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她的父亲严禁她唱歌。但安东尼娅热爱歌唱，于是陷入痛苦的挣扎，魔鬼用各种方式引诱安东尼娅，她终于痛快地一展歌喉，却也因此死去。
酒馆里，讲完故事的霍夫曼颓然倒在桌旁，女明星来找他时他已陷入昏沉，女明星被议员带着离开。霍夫曼像听到劝告醒来，那劝告说他应该将悲苦化为艺术，于是他开始奋笔疾书……
肆
这些故事每一个都堪称奇怪，象征和寓意的色彩非常明显，因此包容量也就非常大。贯穿始终的一个主题是爱情，但对照的不同侧面却反映心理的复杂。爱情并非始终主导，比如在安东尼娅部分，婚姻反而代表世俗生活。这个故事霍夫曼的原作是《克雷斯佩尔顾问》，主角是父亲，剧中则聚焦于女儿身上，将冲突集中于安东尼娅的内心。这样的改编之功也可以让我们体味舞台与文本的差异。
奥芬巴赫写此剧时，不仅是挟几十年的创作功力，更是用上了全副的心力，在即将完成时撒手人寰，由好友续完。他这支天鹅之歌确实是一个顶峰。他一反自己驾轻就熟的套路，将抒情与幻想结合得精致而流畅，整部戏如珠玉相串，精彩不断。
在序幕里，霍夫曼的“侏儒克莱因扎克”诙谐风趣中插入深情的憧憬，再回到欢乐的激情，是非常独特而华丽的男高音唱段。奥林比亚的“小鸟飞过凉亭”是有名的花腔女高音唱段，这首木偶之歌模仿机械的特点巧妙传神，既有发条松弛时的低落，又有非人的长啸，在展示歌唱技艺方面可说让人叹为观止。安东尼娅的“小鸽子飞走了”“爱之歌”本来就是表现一个为歌唱而生的女歌手，和人物形象结合得非常完美。即使是配角，比如克雷斯佩尔的仆人弗兰茨，唱段设计得也极为生动而有趣。当然，流传最广的大概莫过于“船歌”了，这首曲子既是女声二重唱，也作为间奏曲用在剧中。这音乐如风吹拂，如碧波荡漾，因其沁人心脾，不胫而走，常常会单独出现在各种音乐会中。
奥芬巴赫是定意要写出一部传世之作，而这部作品也确实如他所愿，一百三十多年来始终活跃在全球的舞台上，这一抹奇幻的瑰丽色彩已成为歌剧版图上不可或缺的部分。
·延伸阅读·
奥芬巴赫：
法国轻歌剧的奠基人
雅克·奥芬巴赫，1819年6月20日生于德国科隆，1880年10月5日卒于巴黎。奥芬巴赫6岁时学习拉小提琴，8岁时开始为一些短小歌曲谱曲，并在私下学习拉大提琴。11岁时就经常同他的两个兄长在星期天和节假日的“娱乐音乐晚会”上演奏音乐，有时甚至一天演奏两次。
奥芬巴赫作为大提琴演奏家在上流社会沙龙中的精湛演奏取得了极大成功。1844年，奥芬巴赫以大提琴演奏家的身份赴伦敦，在该市的贵族圈子里演奏，甚至在宫廷里表演。1848年革命前夕，奥芬巴赫前往科隆避难，在该处举办音乐会，组织了一次演出，而且为波及到了德国的革命运动谱写歌曲。1850年，奥芬巴赫成为法兰西喜剧院的话剧插乐乐队的指挥。
1855年夏，奥芬巴赫终于开办一座自己的小剧院——“巴黎人喜剧院”。自此以后，他与作曲家阿莱维的侄子吕多维克·阿莱维 （1834—1908年）和其他文学界的合作者一起演出了许多哑剧、诙谐剧和独幕歌剧。同年冬，“巴黎人喜剧院”迁入一座较大的剧场，立即成为巴黎最有名的剧院之一，梅耶贝尔、罗西尼、撒克里、列·托尔斯泰等人都曾是剧院的座上客。
1858年作轻歌剧《地狱中的奥菲欧》大受欢迎，这部作品在上演200多场以后，曾在一家大剧院为拿破仑第三举行盛大的演出。还有轻歌剧如《美丽的海伦》（1864）、《巴黎人的生活》（1866）、《格罗什坦公爵夫人》（1867）等。晚年他计划写一部歌剧《霍夫曼的故事》，未完就去世了，后来由E．吉罗完成。
奥芬巴赫是法国轻歌剧的奠基人和杰出的代表。他面向大众，把舞台剧的传统、喜歌剧的形式、巴黎林荫路的活报演出与城市民谣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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