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乘公交成为乐趣
□赵峰
真没想到坐公交也能领略过山车般的惊心动魄,去年夏天我乘一辆南行的公交车,就深深地体味了一次公交大炫技。脚底下如果没有十年八年蹲马的功底,或是闪转腾挪的绝活,轻则让你踉跄不迭,重则狼狈东倒西歪。真是苦了不抓扶手的痴迷手机一族。那次乘车,我真的会记一辈子。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开车出行真是浪费。我开了十几年车,尝够了拥堵之苦,寻一车位要团团转半天,更是闹心。前几年市里在泉城广场搞“绿色出行”活动,我跟当时还在公共事业局的贾局长开玩笑；我有车不开,坚持四公里以内安步当车,五公里以多公交少的士,该发一奖给我!玩笑固然是玩笑,但说实话,一个人一辆车,实在是挥霍资源。后来有了摩拜,我就坚持短途骑车,长途公交的。不过,对于乘坐公交那次南行,心里余悸尚存、挥之不去。
近期我常常东行,偶也体验一下公交,上周在燕山立交换乘K305,一路向东,再次让我体验了一次“过山车”。不过这次和上次有了天渊之别,上次是惊险刺激,这次确确实实地感动。上车伊始,就听到司机师傅客气地跟乘客打招呼问候,清晨的秋风稍凉,我却一下就体会到那个尚未走远的夏,掉头回来了。正是上班早高峰,上车就在第一排栏杆处堵住了,车厢里满满的都是乘客。正好,我可以借机观察一下司机,索性也断了往后门挤的念头。司机是位中年人,稳重,说话不紧不慢,耐心地解答着乘客的疑问,且不厌其烦。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很自然的谦和笑容,不是刻意修炼出的那种,这种像是喝了泉水,吃了一肚子绿色食品,才有的笑,没法修炼。空乘的笑那是训练出来的,像塑料花。那笑也不大耐看,太薄,稍一使劲瞅,就能洞穿。师傅的笑则是明湖水春风荡起的涟漪,看着舒坦。
从燕山东到我下车,差不多也有十站的路程,别说让乘客人仰马翻了,就是轻微的颠和晃也没有半点,每次启停也是稳得没有一点感觉。有年在深圳我搭乘过一位大老板的车,司机是个部队转业的四川小伙子,那车开得真叫一个稳,他住的小区里有不少减速带,一连过好几个,都没有颠一下。他服务的对象是个人,服务水平高低可能要决定他的薪水。尽管服务优劣并不能决定本车师傅收入高低,他的车却开得比那位领导司机一点也不逊色。老板坐的是大奔600,价格不菲,在这里我花三元钱就体验到了。这是我第一次体味到上帝的感觉,花钱买的不是一肚子气,而是享受,这票买得物超所值。我一直在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着这个大家伙,慢慢地松刹车,轻轻地点油门,像是拉了一车和自己性命攸关的亲人。
车到邢村,上来几位老人,其中有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者,看得出腿脚有些问题。他停下车,直到老人上车,有人让出位置,老人坐稳,他才启动车辆。看他脸上,没有一点的急躁和不耐烦,像是自家老人。听同行那几位老人说,这位老者已九十四岁高龄,老人暮年的心里,肯定满是阳光。
很遗憾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中途就下车了,真的有些依依不舍。和上次乘车比较,完成了一次大穿越。能把车开成火车甚至飞机一样稳,像是蹲在自家沙发上。能把一车人当成自家的人的服务,我看这才是一个司机应当恪守的东西。过分地张扬本职之外那些壮举,普通人难为的事情未免偏离了正道。医生医道高明是他的天职,衡量他不需要见义勇为做参照；教师能更多地向学生传递更多知识,告诉学生什么是世界本来面目,也不需要他有没有过拾金不昧的事迹；厨师能让人吃出幸福感,也不是看他助人为乐了没有。那些特殊性的东西不可刻意地追求,对于司机来讲,我觉得能这样开车,也就是牢记使命了,初心更不会忘记。白加黑,五加二更不是职业准则。
后几天我又连续坐了几次K305,还有K306,又有新的发现,发现这几路车的司机普遍很好,这是个心里装着乘客的团体。今后可能会乘坐更多的公交,在宽敞、春风荡漾的车厢里,与众人一并前行,也是种莫大享受。乘公交成为乐趣,说来也蛮新鲜的。
很长时间我都在感动中,这虽是件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人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有这样的操守,文明会大踏步地前行。后来我给公交热线打了十几个电话,寻找这位热心师傅。公交热线真忙,半天才回话,打听到这位师傅的大名,他叫张志国,公交三公司五队的司机,马上五十岁了,在东部跑车十二年了,是个资深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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