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硝烟的军列 ——一个学生兵的朝鲜战场亲历记
◇郑时文
阿妈妮唱《白头山之歌》
离开了29师朝夕相处的战友,身处语言不通和习俗迥异的陌生环境,加之病痛的煎熬,我心情郁闷。离队头几天,我就像一只迷失了雁群的孤雁,心里非常失落。好在阿妈妮特别慈祥,她精心护理,经常守在我的身旁。我是四川人,朝鲜山区的夜晚潮湿阴冷,把我冻得颤抖不停。见我特别怕冷,阿妈妮就将我挪到了热炕烧火的那一头,并且为我增添了被褥。见我被烤得面红耳赤,又费劲地将我挪到炕稍凉的那一端,还用浸湿的棉布擦拭我的身体,帮助我降温退烧。
阿妈妮还上山去采回了一些草药,为我煎水去寒。有几次,敌机来袭,阿妈妮一手拖着小孙女,一手搀扶我坐上雪橇,一步一步艰难吃力地将我拖到屋后的防空洞中。阿妈妮还将她家里一只产蛋的母鸡杀了,给我煲汤,一口一口喂我。朝鲜人民对志愿军的真诚爱护,令人感激!
在阿妈妮家住了一些日子,喝了鸡汤,吃了她精心熬制的红枣小米粥,我的精气神儿慢慢恢复过来。朝鲜的草药也挺管用,我不像刚来时那么烦躁不安了。一天清晨,我在屋外婉转的鸟声中苏醒过来,看见一缕阳光从虚掩的门外透射而入,木板屋内温馨静谧,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轻快了许多。
屋子里静静的,阿妈妮在厨房忙着。她的小孙女英子就睡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发出细微的鼾声,她小小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不知小英子梦见什么了,她那双肥嫩如藕的小手朝空中抓着什么。她是在捕捉春天的阳光?还是在捕捉梦中的蝴蝶?我被她逗笑了,从枕头旁取出白桦树皮装订的日记,写写画画起来。
阿妈妮端着早餐进屋,看着我渐渐好起来的神色,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给我送来了稀粥和贴饼子,还在托盘里放了一小碟朝鲜泡菜。阿妈妮唤醒小英子,嘬着嘴把面糊一口口轻轻地吹凉,再慢慢喂到小英子的嘴里。
安静的屋里,阿妈妮慢慢哼起了《白头山之歌》:
白头山呵,
青青秀丽的白头山呵,
金达莱花开满山野灿如彩霞,
图们江上白帆点点漂向我的家乡。
白鹤哟,白鹤在自由飞翔。
布谷哟,布谷在声声歌唱。
该是播种爱情和希望的时候了,
让我们战胜敌人,回到家乡。
三千里锦绣河山呵,
是我们的土地,
是伟大的爹娘。
阿妈妮的嗓音低沉浑厚,唱得舒缓而深情。我和阿妈妮无法用言语沟通,但我能听懂这首歌,从心灵深处感到震撼。伟大的朝鲜人民,是多么好的人民啊!
小英子喊“阿爸基”
阿妈妮喂好了小英子,起身从衣箱里取出一幅红绫缎带,齐腰为孩子系了一圈,然后将小英子抱过来,紧靠在我的身旁,将红绫的另一头系在我的手臂上,一边讲话,一边做手势,示意我帮助她照看孩子。趁天色放晴,阿妈妮要下地去忙农活,把几天来照顾我耽误的农事补回来。她推开屋门,指着院外一条通向果园的石阶路,笑指着爱孙比划着,又双手合拢,抚着脸,那意思应该是小家伙不烦人、很可爱吧?小英子扑闪着大眼睛,望着我,很听话地依偎在我的身边。
阿妈妮的家紧靠着山坡,四周都是栗子树林,院门外是一片水田,有一条直通山上的果园。小院靠近南墙的角落,有一个用木头撑起的粮屯,用苇席围着。粮屯的支架上,瓜藤缠绕,有许多淡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开着。这是一个拾掇得很整齐干净的农家小院。我从床上撑起来,牵着小英子,慢慢走到门边,靠着门框坐下来。阳光洒满小院,有一对雨燕归来,在屋檐下多情地呢喃,我的内心感到难得的宁静。
不到半晌工夫,阿妈妮就回来了。她看见我能下地坐坐,特别高兴。烧好饭,她轻轻解下我手臂上的红绫,要喂我进食,我坚持自己用餐。阿妈妮转身去喂小英子。就在这时,只听在炕上欢叫的小英子竟然牙牙学语地喊着“吧”、“吧”,阿妈妮愣了一下,跟着欢叫起来。她纠正着英子的发音,教她发“爸”的音,还教她叫“阿-爸基”!
小英子仰着笑脸,用稚嫩的小手指着我,嘴里念道:“阿爸-基!”我既觉羞赧,又充满感激,感谢阿妈妮对我的爱护和信任。可是,我是一个18岁的未婚男子,怎么能接受这个称谓呢?我急忙摆手。小英子呵呵傻笑,还是一个劲儿地念“阿爸-基”!阿妈妮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英子也扑到我怀中,咯咯咯地笑不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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