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怀念 沈春妹
窗外的电线杠上,小鸟们陆陆续续来报到,扯着嗓门叽叽喳喳,抬头望望天,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一切都在叽叽咕咕鼓鼓囊囊,你甚至在沉睡时都听得到老树萌芽的声音、听得到花开的声音、听得到雏鸟的咿呀不安、听得到万物肆无忌惮地前行和生长。这样的季节,不适合思考不适合静心不适合怀念。
但是这个春天,我想写点什么,给自己。
立春过后的第十天,也是我回家的第十个大年三十,凛冽的寒气还没有褪尽,空气里充斥着冬的气息。早晨七点多,我和我哥一如既往地朦朦胧胧醒来,懒洋洋起床,慢腾腾收拾,电视里放着各地迎春的热闹景象,窗外的世界因为没有阳光没有鸟语没有人声而显得异常悄无声息。
我爸敲门进来了,说:外公走了,今早7点15分。
我的心头一阵绞痛。
匆忙洗漱赶到外公那里。一家人正在忙碌,翻被子做白衣补白鞋,外公安安静静躺着,就像即将远行的人,穿戴好了一身行头,随时准备出发。
85年来,外公一直在路上。从萧山迁到海宁,在海宁生儿育女,每年大年三十要背着铺盖卷到村委会过夜,送三个女儿出嫁,帮儿子娶妻,在孙子读高中时四处筹措学费。甚至十年前,他还精神矍铄地和外婆打理着几亩田地,扛着一个家庭的重担,每天清晨踩着28寸老凤凰牌自行车上街卖菜、买菜。
直到有一天终于走不动了,老人一年365天坐在自家檐下的老藤椅上,呆呆望着门外忙碌的世界;直到有一天眼睛基本看不见了,就连呆呆望着都是一种奢望;直到有一天脑中毛细血管破裂,连坐着都成了一种奢望;直到有一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安然卧床都成了一种奢望。
前两个月开始,几个子女开始轮流守夜。随后,陆陆续续有亲戚来看望,远的近的都来了,连很少走动的舅公都来了。
我是最后一个过去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八,回家的第二天。那一天没有太阳,风刮着脸颊有点疼。两年没来,外公家彻底换了容颜,老人家30多年前亲手造的二层小楼不见了踪影,四层的新房已经起了框架,钢筋水泥砖头坚硬地裸露着。
外公住在屋后的小房子里,房间很小,两张床一里一外一竖一横占去了大半空间。外公就躺在靠门的老床上,内侧破被子破衣服堆成了小山,他就这么笔直地躺着,脸上黄中带褐没有血色,两边的颧骨高高地凸起,瘦得只剩了骨头。外公闭着眼,艰难地呼吸着。我喊了两声,他兀自喘着粗气,没有回应。我妈凑到他耳朵边上说,春妹来看你了,你认得伐?他依旧吃力地喘着气,没有回应。
我走出房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两年没有回来了。记得两年前过年我们去接外公吃团年饭,外婆总是说不去,但最后还是给外公换了衣服鞋子,因为她知道,外公爱热闹。那时候的外公弓着背,挪着步,任由他的孙辈搀来搀去。
两年来,我们几家各自添丁加口,每家都越来越热闹;两年来,表弟挑起家庭大梁,推了老房子造起了新房;两年来,大家除了脸上添了皱纹肩头添了责任没有变化。而外公,已经老成了这样,老到连自己都顾不了,连平静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生命的油尽了,炉火就熄灭了。虽然这一天的到来早在意料之中,虽然生老病死不过是每个人都要经的历程,但是当外公躺在冷冷的冰棺里,隔着玻璃被四面八方赶来的亲人吊唁,我知道我从此没有了外公;当舅舅从殡仪馆捧回窄窄的骨灰盒,从此外公的音容笑貌只能在梦里浮现,我的心痛得不能自已;当那张老藤椅再也承载不起一个老人的分量,当那张老床因为没有了主人而显得如此落寞,我知道我真的再也没有外公了。
小姨说,外公是爱热闹的人,赶着大家都在,你们也大老远从四川回来了,就安安静静走了,省得你们再专门跑回来,这也算是大家一起过年了。
过了年,春天就来了。春天来了,外公却走远了。从此与我们阴阳两隔,再没有了相见日。
春天来了!所有生命都欢呼雀跃往前飞奔。可是,请允许我静静地回头,怀念那些远去的时间和生命,因为他们,收藏着我遗落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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