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使他总是能够向上仰望,他的音乐也总是给人安慰和力量 那来自波西米亚纯净的风 ◎任海波(四川省艺术研究院专家)
水晶似的音乐
只要谈及古典音乐,德沃夏克大约是人们最耳熟能详的一个名字,大到《自新大陆交响曲》,小到《幽默曲》,几乎是家喻户晓。而另一方面,在说到最伟大的作曲家时,人们却极少举出这个名字,似乎是脱出主流的作曲家。对这样奇特的存在,人们发明了“民族音乐”这个标签给他贴上,只要说到捷克音乐,那么就会说斯美塔那肇始,德沃夏克大成。但这样的地理空间标志对于听众而言有多大的意义呢?即使一个根本不知道捷克在何方的听众,丝毫不妨碍他为这样的音乐而感动。
很久以前,波西米亚就成为了一个表示文化特征的词,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刻画了十九世纪都市中的艺术家,现在这个词也会用来表示某种生活方式、某种室内装饰或者某种服装风格。而真正的波西米亚正是养成德沃夏克的那片土地,这个词对德沃夏克而言可以说等同于世界。但两者之间并没有简单的等号,同样从波西米亚吸取音乐灵感的马勒就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德沃夏克的音乐丝毫不晦涩,相反,其天真纯净对任何听众都敞开了大门,这也正是他如此广受欢迎的原因。那么因此他就“俚俗”了吗?稍微深究一下他的作品,不论是技巧还是情感,不论是法度还是才华,都无法贬低。虽似透明,却不乏深度,这种水晶似的音乐是德沃夏克兀然立于他那个时代的标志。与同时代的作曲家相比,他是最阳光的那一个,即使是最深的惆怅叹息,他也用亮色在描画。德沃夏克的单纯,恰恰是最值得寻绎的地方。
室内乐的经典
年方二十四岁的中提琴手德沃夏克除了参加演奏之外,一直在自学作曲,经济上一如既往地拮据。这时他找到一个当家庭教师的机会,教一位金匠的两个女儿钢琴。大女儿叫约瑟芬娜,那时十七岁,小女儿是十一岁的安娜。也许是自然而然,也许是不幸,年轻的老师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德沃夏克开始为约瑟芬娜写歌。
未来的大作曲家写起歌来也不同凡响,一口气写了十八首,而且是形成一个整体的声乐套曲。他借用一位捷克诗人的作品谱写的这部作品命名为《柏树》,整体布局颇具匠心,调性呼应铺展,主题则层层递进,从“黄昏时唱着热情的歌曲”“你向我甜蜜地一瞥”这些爱情的开始,经历了痛苦、悲哀、希望、沉思等种种,最后结束于“自然平静地躺卧”“你问我为什么”。这些歌既然是德沃夏克的心声,也就设定为男声演唱,也许他真的对着约瑟芬娜唱了,但是终其一生,这部作品从未公演过。具体情形我们不得而知,总之这一场爱情对德沃夏克而言成了泡影。不过八年之后,妹妹安娜嫁给了德沃夏克,两人相伴终身。
这个时候的德沃夏克已经写出了一部交响曲,而这部作品在推敲之下,技巧上还存在瑕疵,也就被束之高阁了。而这一段创作经历从未被德沃夏克淡忘,这段感情也从未消失。这些旋律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后来的作品中不断地出现。甚至二十多年后,德沃夏克又翻拣出旧稿,以弦乐四重奏的形式重新写出了《柏树》,这成为了现在室内乐的经典曲目。弦乐四重奏《柏树》从早期的声乐中选了十二首,顺序也略有调整,按照德沃夏克的说法是“对歌曲的回应”,旋律的歌唱特质和情绪色谱的宽广令人印象深刻。
弦乐四重奏是德沃夏克特别偏好的形式,在学习作曲的过程中就是他的重点,他一生中写过十多部作品,其中F大调、降E大调最为著名。在《自新大陆》最著名的第二乐章那个最著名的“恋故乡”主题进入到最深情的时候,整个乐队安静下来,仅有的是弦乐四重奏。从这个侧面可以看出德沃夏克的特质,他的旋律天赋在这种形式中如鱼得水,而以此为基础的扩展可以大到整个交响乐队又始终显示出一种单纯。
不断返回从前
事实上对从前的不断返回是德沃夏克不断重复的轨迹,不是说他习惯于从早期的创作中去寻找新作品的素材,而是对年轻时就确立的理想一种不断的开拓。德沃夏克有意识地把自己的根扎在波西米亚这块土地上,但用的是自己的方式,一种朝气蓬勃的方式。他的故土,并不限于传统的波西米亚,也包括摩拉维亚、斯拉夫,简单讲就是他所处的那一方并不发达的土地,这些地方的音乐都是他的驰骋场地。另一方面,他的作曲虽然来源于自学,却相当完整规范,他非常清楚当时的主流所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他与勃拉姆斯订交,二人结下终身的友谊。这时候德沃夏克虚心地向勃拉姆斯乃至舒曼学习,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更高的层面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同。
当勃拉姆斯的《第三交响曲》演出时,德沃夏克深为震撼,认为是当时最伟大的交响曲,同时也立志写出可与之匹敌的交响曲。一年多后,他写出了《第七交响曲》,有些论者认为这是他最伟大的交响曲,这部作品后来在彪罗的指挥下蜚声全欧,也确立了德沃夏克的国际声望。但是,这部作品也是民族音乐和古典传统参半的作品,德沃夏克在此后的创作则完全是他的个人标志。
“爱”使他向上仰望
年届五十的德沃夏克远渡美国,写下了众所周知的《自新大陆》。围绕这部作品出现了大量的评论,德沃夏克自己也有些前后矛盾地谈及这部作品的创作,他开始时说美国的黑人和印第安音乐在其中有所引用,后来又为传言所厌烦,直陈这是波西米亚式的音乐。而当时的美国人甚至认为这是美国音乐的开端,描述了美国精神。透过这些表面上纷乱的言语,其实可以真正地看到德沃夏克的特征:他以自己的方式牢牢地立足于大地,而这种方式就是德沃夏克的波西米亚方式。
如果我们将民族音乐理解为一种独特的可能性,那么就会真正地看到德沃夏克独有的东西。在美国期间他最后的作品是《大提琴协奏曲》,当勃拉姆斯看到这部作品的总谱时惊叹:“我怎么连大提琴协奏曲可以写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写一首了。”这是世界上少数几首被演奏最多的大提琴协奏曲,也是德沃夏克最受欢迎的曲目之一。这时年高德劭的德沃夏克依然无法忘怀年轻时的爱情,在第二乐章,他把自己为约瑟芬娜写的也是约瑟芬娜最喜欢的一首歌《不要打扰我》的乐句放进去作为主题。这部作品写出来不久约瑟芬娜就去世了,为此德沃夏克又专门修改了作品的结尾,将约瑟芬娜喜爱的歌最后一次结合进作品。
德沃夏克一生的座右铭是“神、爱、祖国”,他的音乐也正体现着这些内容。早年的艰辛、失恋并没有使他掉入黑暗之渊,爱使他总是能够向上仰望,他的音乐也总是给人安慰和力量。他是大地之子,总是在描画着大地上升腾起来的赞美,即使沟壑纵横,他也努力去看见阳光照耀。这也正是我们都爱德沃夏克的原因。
○延伸阅读
德沃夏克:
他的创作浸染着
捷克民间色彩
安东·利奥波德·德沃夏克(1841年9月8日—1904年5月1日),生于布拉格,早年入布拉格音乐学校,毕业后进行音乐创作,1890年受聘布拉格音乐学院教授;在此期间他受到祖国民族复兴、发展民族文化的思潮的影响,接触了西欧古典乐派、浪漫乐派的作品;1892—1895年春应邀在美国纽约音乐学院教学并任院长,回国任布拉格音乐学院院长,1904年去世。他是十九世纪世界重要的作曲家之一,捷克民族乐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德沃夏克在自己一生的音乐创作中,始终把民族性这一重要因素放在首位,无论在歌剧、交响乐或室内乐作品中,他都努力将民族性、抒情性和欧洲古典音乐传统紧密结合起来,达到尽可能完美的境地。他的创作浸染着深刻的捷克民间色彩,在主题与结构方面同捷克民间音乐的神韵和特点保有密切的取系。他的作品反映了作者的爱国热诚和为复兴祖国民族文化所做的巨大努力:他的一些大型作品以人民的斗争和对先烈的赞颂为主题,还有许多作品再现了捷克大自然和民间日常生活画面,另一些作品则采用捷克古代的历史和美丽的神话为题材。
德沃夏克一生的作品很多,体裁也很广。主要作品有《“自新大陆”交响曲》(又名《第九交响曲》或《e小调第九交响曲》)《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第4交响曲》《第7交响曲》《狂欢节序曲》《奥赛罗序曲》《胡教徒序曲》《随想谐谑曲》《幽默曲》(又称《诙谐曲》)《斯拉夫舞曲》歌剧《水仙女》《阿米达》,以及交响诗《水妖》《午时女妖》《金纺车》《野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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