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颜黎民两封通信的来往始末
□王吴军
颜黎民的真名叫颜邦定,他于1912年1月出生在四川省梁平县城南乡的颜家沟村。 1930年,18岁的颜黎民来到北平(今北京)求学,未能入学,于是,颜黎民到了天津,进入南开中学读初中,在南开中学初中毕业后,颜黎民再次来到北平,进入宏达中学念高中。由于受新文化思想的影响,颜黎民在北平读高中时便与同学创办进步刊物。颜黎民热爱文学,他非常景仰鲁迅的文品和人品。 1935年,颜黎民因为思想倾向于革命而被捕入狱。 1936年,颜黎民出狱后不久,就隐去了他的真名颜邦定,以“颜黎民”这个化名给鲁迅写信求教。
令颜黎民没有想到的是,他很快便得到了鲁迅分别于1936年4月2日和4月15日给他写的两封回信。其中,鲁迅在1936年4月15日写给颜黎民的那封回信就是后来在文坛上极其著名的 《致颜黎民》,这封回信后来还被选入小学课本。于是,颜黎民这个名字和鲁迅写的《致颜黎民》这封回信便一起家喻户晓了。
第一封信答疑如老友谈心
1936年,颜黎民给鲁迅写第一封信的时候,离鲁迅逝世只有半年的时间,当时,鲁迅的身体已经是非常虚弱了。但是,接到颜黎民的来信后,鲁迅还是及时给他写了回信。
颜黎民写给鲁迅的第一封信是在1936年3月27日寄出去的,鲁迅回信的时间是1936年4月2日,其中的时间相隔只有5天。鲁迅写给颜黎民的第一封回信的落款时间是4月2日夜,由此可见,鲁迅先生是在接到颜黎民的来信的当天夜里,就十分认真地写了回信。鲁迅给颜黎民写的回信真诚而质朴,他对颜黎民这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鲁迅回信中的语言亲切而自然,无所不谈,就像是老朋友之间的谈心一样。
颜黎民写给鲁迅的第一封信的原件现在已经无从见到,但是,从鲁迅的回信的内容可以看出,颜黎民给鲁迅的信中写了自己的父亲比较严厉,曾把他关在黑屋子里,还有,颜黎民的六叔拿鲁迅的书给年龄不到20岁的他看,而且,颜黎民在信中向鲁迅索要两本书和照片,并问鲁迅,他该看什么书。
鲁迅在给颜黎民的第一封回信中写道:“颜黎民君:三月廿七日的信,我收到了,虽然也转了几转,但总算很快。我看你的爹爹,人是好的,不过记性差一点。他自己小的时候,一定也是不喜欢关在黑屋子里的,不过后来忘记那时的苦痛了,却来关自己的孩子。但以后该不再关你了罢;随他去罢。我希望你们有记性,将来上了年纪,不要再随便打孩子。不过孩子也会有错处的,要好好的对他说。你的六叔……拿我的那些书给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看,是不相宜的,要上三十岁,才很容易看懂。不过既然看了,我也不必再说什么。你们所要的两本书,我已找出,明天当托书店挂号寄上,并一本《表》,一本杂志。……还有一本《引玉集》,是木刻画,只因为是我印的,所以顺便寄上,可以大家看看玩玩。如果给我信,由这书末页上所写的书店转,较为妥当。一张照相,就夹在《引玉集》的纸套里。这大约还是四五年前照着的,新的没有,因为我不大爱看自己的脸,所以不常照。现在你看,不是也好像要虐待孩子似的相貌吗?还是不要挂,收在抽屉里罢。问我看什么书好,可使我有点为难。现在印给孩子们看的书很多,……据看见过的说起来,看了无害的就算好,有些却简直是讲昏话。……但我的意思,是以为你们不要专门看文学,关于科学的书(自然是写得有趣而容易懂的)以及游记之类,也应该看看的。……好了,再谈,祝你们进步。鲁迅 四月二夜。 ”
在这封回信中,鲁迅对颜黎民在来信中提出的问题一一作了答复和解释,亲切而自然,一点不像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没有教训的口气,而且还洋溢着诙谐与幽默。鲁迅这次送给颜黎民的一张有鲁迅亲笔签名的照片,后来在颜黎民英年早逝后,到了颜黎民的叔叔颜伏的手中。
鲁迅写给颜黎民的第一封回信中,多处用了“你们”,由此可见,这封回信实际上也是鲁迅写给一代文学青年看的。
第二封信影响几代人
1936年4月14日,鲁迅又收到了颜黎民的第二封信。颜黎民写给鲁迅的第二封信的原件也无法找到,但是,从鲁迅的回信中可以看出,颜黎民的第二封信中写的是鲁迅寄的书和信收到了,他就爱看鲁迅的书,还只爱看文学书,他想把鲁迅写给他的回信公开发表并征求鲁迅的意见。颜黎民写给鲁迅的第二封信的末尾落款的署名被涂改过,估计是在落款署名时先写下了他的真名“颜邦定”这三个字,忽然又想到上次给鲁迅写信用的是 “颜黎民”这个名字,便把“颜邦定”三个字涂改成了“颜黎民”。这一点鲁迅看出来了,他这才知道了“颜黎民”是一个化名。
鲁迅在接到颜黎民第二封信的第二天夜里,便提笔给他写了回信,具体时间是1936年4月15日。鲁迅写的这封著名的回信,就是后来被选入小学课本的《致颜黎民》,影响了几代中国人。
鲁迅在写给颜黎民的第二封回信中写道:“颜黎民君:昨天收到十日来信,知道那些书已经收到,我也放了心。你说专爱看我的书,那也许是我常论时事的缘故。不过只看一个人的著作,结果是不大好的: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专看文学书,也不好的。先前的文学青年,往往厌恶数学,理化,史地,生物学,以为这些都无足重轻,后来变成连常识也没有,研究文学固然不明白,自己做起文章来也糊涂,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放开科学,一味钻在文学里。譬如说罢,古人看见月缺花残,黯然泪下,是可恕的,他那时自然科学还不发达,当然不明白这是自然现象。但如果现在的人还要下泪,那他就是糊涂虫。……我的信如果要发表,且有发表的地方,我可以同意。我们不是没有说什么不能告人的话么?如果有,既然说了,就不怕发表。临了,我要通知你一件你疏忽了的地方。你把自己的名字涂改了,会写错自己名字的人,是很少的,所以这是告诉了我所署的是假名。还有,我看你是看了《妇女生活》里的一篇《关于小孩子》的,是不是?就这样的结束罢。祝你们好。鲁迅 四月十五夜。 ”
鲁迅对文学青年总是十分关怀的,有一种亲切之情。他写给颜黎民的回信中就表明了这种亲切的关怀。
在南麻战役中英勇牺牲
1938年,颜黎民经叔叔颜伏和新四军政治部的介绍,到延安抗大学习。1939年,颜黎民从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做民运工作,后来,他到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任教导员。 1947年,颜黎民任华东野战军二纵队营教导员,就是在这一年的7月,颜黎民率部参加南麻战役,在惨烈的战斗中英勇牺牲,成为了烈士。那一年,颜黎民只有35岁。此时,鲁迅去世(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已经将近两年了。
颜黎民终生未婚,直到离开这个人世时,他依然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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