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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的风骨

齐鲁晚报 2017-11-29 00:00 大字

□武存中

我出生在一个晚清旧官吏的家庭,父辈兄弟四个,姊妹十个。最大的是我大姑武安之,我父亲是老三,上头我的大爷武绥之,曾经在四川民国政府当过官员,二大爷武成之,是一名老中医;父亲武望之,解放前当过教员,叔父叫武申之,解放前干过税务员,排行老四,我们叫他“四爸爸”,私下里子侄们都称呼他为“四老皇上”。叔父在家里的权威至高无上,又因清雍正帝排行老四,叔父也是排行老四,故以“皇上”戏称之。

四叔身材瘦削,皮肤黝黑,就像鲁迅当年夸赞成仿吾一样“黑黑的,瘦瘦的,铁打的一般”。叔父解放后成了一名体力劳动者,拉“大胶皮”,是解放初期运输公司的工人。在他们兄弟之中,他们都难免沾染上了封建遗少的派头和作风,惟有他脱胎换骨,改造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的性格坚韧、孤傲,有一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的倔强风骨,给了我非常大的影响。

叔父家里孩子多,家徒四壁,可以说“身无御寒衣,家无隔夜粮”,有一年,数九寒天,冰天雪地,天气冷得出奇。叔父衣着单薄,冻得浑身瑟瑟发抖,没有办法他只好在院子里跑步,以抵御严寒。在奔跑当中,他看见了一根比较粗的木头棍子,就想拿来烧火,正当他拿着木头棍子准备劈柴烧掉时,我的二大娘(相比较而言,二大爷家里的生活,要好一些,中医行当生活水平要高一些)从屋子里伸出手来,手中夹着两毛钱,说:“老四啊,这是咱顶门的杠子,你把它烧了,咱拿什么顶门呢?我给你两毛钱,你去买点火头(即木头)吧。”叔父头也没有抬,将手中的杠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仍然在院子里跑步。这就是我的叔父!天气再冷,也决不低头,忍辱接受别人的施舍。

他当了“拉大胶皮”的运输工人后,有一天,在大明湖拉货,车上满载着沉重的货物。这时,过来一个旧时朋友,见了他之后,躬而敬之地叫了一句:“四爷。”四叔勃然大怒,冲他喝道:“你少弄这个!你来试试!”弄的那个人灰溜溜地走了。那意思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四爷”了,像这样重的一车货物,你来试试!

日本鬼子侵占中国的时候,叔父正好生下我的八姐姐,于是叔父给她取名武恢中,意思是恢复中华。爱国之情,溢于言表。直到解放后八姐姐才将名字改为武惠中。

我大姑武安之,是著名画家弭菊田的母亲,大姑早年丧夫,我爷爷嘱咐父亲他们:你们要经常去你大姐家里,不要让别人认为我们武家没有人,欺负她。于是,我大爷、二大爷和我父亲隔三差五地去大姑家吃饭。往往一到饭时,他们三个便鱼贯而入,依次落座,我二嫂子季惠林忙里忙外,准备饭菜,然而他们三人酒足饭饱之后,便依次鱼贯而出,从来也不曾夸赞表嫂子的厨艺一句。那种大少爷的派头,表露无遗。惟有我叔父从来也不去,他或许觉得,虽然是个姐姐,但无功不受禄,白吃白喝不是一个男子汉的作风。

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每天半斤白酒,雷打不动。在里间屋里一个人独酌,佐酒的菜肴,有时只有三四片苹果,或者半根萝卜。一般没有人敢去他屋里,因为我父亲去世早的缘故,只有我们兄弟可以坐到他的旁边,并且常常可以把手伸到他的碟中拿一块苹果填到嘴里。他每天饮酒,我六哥和十弟每星期都背着地瓜干到仲宫酒厂去给他换酒,风雨无阻。但他在单位里却从来不跟别人一起喝酒,也没人知道他会喝酒。

后来叔父得了肝癌,临终之际,他要我十弟去给他买《金刚经》。那时已经临近年关,哪里还有卖佛经的!十弟无可奈何地转了一圈儿,回来说:马上年三十了,没有卖的。叔父这才不做声了。我知道肝癌晚期是非常疼痛的,但他硬是不喊一声疼,他想诵读《金刚经》以减轻疼痛。却终究没有如愿。

我觉得叔父的一生是坚强的一生,孤傲的一生,从一个封建遗少自我改造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这种脱胎换骨的转变,是一种伟大的转变。他的性格深深地影响了我。现在我已经退休了,回顾自己的一生,我没有奴颜卑骨,没有卖身投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当然也就谢绝了一切升迁发财的机会。但我的内心是安静的,坦然的。因为叔父的影子一直在我的面前毅然站立,高高的,黑黑的,瘦瘦的,铁打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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