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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童年

达州日报 2017-11-17 09:10 大字

在长溪沟,土顶包下,一色儿木质青瓦的老房子一字排开。正中的堂屋前面,挨着墙用红砖接了个小偏厦,砌上灶台,安上两开的小橱柜,一口土陶大缸,几十年的烟火在这方寸之间得以延续。穿一身大红花布衣裳,坐在1977年五月的一个下午里,左手端着个粗瓷花碗儿,靠在膝盖上,右手握着双竹筷子,一直拨拉着碗里的高粱米,却不往嘴里送。太阳已经退到地坝的第二块石板边,大黄狗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就听得她突然哇啦哇啦哭起来:“妈妈,我要吃米。”眼泪像金豆儿一颗一颗落进花碗里。

“幺儿,哪里来的米呀,米都吃完了。”

“弄谷子去余家垭豁打嘛。”

“谷子也没有了,幺儿听话,快点吃。”

“不吃不吃,我要吃米,生产队里有谷子,你去生产队里挑嘛。”

丫头,你知道吗,从此稻田年年低头,谷穗儿也不忍心看你那张哭花了的小脸儿呢。之后,哪怕大人们顿顿吃红薯,也会在红薯中间蒸一小碗儿白米饭给孩子们吃。可惜贫贱岁月不懂得审美,那红红环绕的一碗素白,当是食物最初的色诱了。

很快丫头上学了,尽管每天放学后书包一放就背起背篼拿上镰刀上坡去割猪草,家里的猪却总也长不大,中途夭折的不少。即便顺顺趟趟养到过年,那时候没有饲料,也没有过多的粮食催肥,全靠打猪草养一年甚至两年的猪只能长到100多斤,勉强够得上出槽标准,一半上交给国家,剩下的油和肉得管全家人吃一年。除了杀猪那天和过年时可以敞开肚皮吃肉,平日里油腥很少。

杀了年猪,泡泡油和一些肥肉被炼成化油存放在瓦罐儿里;板油切成小丁,码上盐装进坛子,每顿取两颗放在铁锅里煎出油来炒菜用,其余的做成腊肉悬挂在房梁上。那两颗油渣,发出浓郁的肉香,脆脆的,装点了无数艰难困苦的岁月,成了多少和丫头同时代的小朋友挥之不去的美妙记忆。

那年月缺油少肉,营养不良,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个小小的身影斜挎着干瘪的蓝布书包,蔫耷耷地走在田坎上,老远就能让人认出来,“那不是我们家的梅梅吗?”

随着改革开放土地下了户,人们终于过上了顿顿白米饭的好日子,但米饭中添加红薯、包谷仍是一种传统。丫头上了师范,生活费由国家发放,自己规划着每周吃一份儿肉,烧白,或者蒸肉,总之,是要吃到嘴角流油的那种。再往后,计划经济时代结束,粮食和猪肉取消了统购统销,丫头也参加工作了,渐渐地,吃什么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正是酷暑,稻花儿早就扬过了,毛茸茸的稻穗儿又垂下了沉甸甸的大尾巴,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爹妈刚才还在说要回乡下去打米,他们商量着要买多少油多少鸡,顺便把这半年来没吃完的生了虫的米带回乡下去喂鸡。丫头,你不是哭着闹着要吃米吗,怎么半年间十多斤米都还没吃完?冰箱里的腊肉动也没动一块啊。

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对吃的渴望远不止于米和肉。1975年,也是这个穿花布衣服的丫头,一岁多了,这一次,是伏天,在妈妈背上的竹背篼里跳着脚地哭,嘴里一直吵吵着要吃瓜儿。吃瓜儿还不简单吗,南瓜正是长势喜人的时候嘛。但,丫头说的瓜儿定然不是南瓜了,因为,六月六,地瓜儿熟了。长溪沟的人把一种匍匐生长的野生藤蔓植物结出的果叫地瓜儿。

地瓜儿藤是有乳汁儿的,常绿,柔软,有韧性,全株可以入药,藤上长椭圆形的细叶片,质硬,脆。夏季贴地结出浆果,初时为青绿色,成熟了变成粉红色,有一层薄薄的表皮,表皮上长着许多小瘤点儿,顶端一个圆圆的肚脐,包裹着多浆的果肉和细小的白色的籽,一毛钱硬币那么大。分公地瓜儿和母地瓜儿,母的很硬,没有水分,不能吃。公的成熟过后散发出浓郁的甜香,芬芳似蜜,几十步开外就可闻到,非常诱人。

地瓜儿藏在藤下,如果扒得不及时,就被蚂蚁小虫吃掉了,只剩一个空壳。那时候丫头人小,总是跟在大孩子后面,扒不到什么品相好的地瓜儿,馋起来哪管它是母的坏的,在土里翻拣出来,顺手一擦或者用嘴吹一吹就吃掉了。讲究一点儿,找个小水沟清洗了,拿桐子叶包上,一颗一颗慢慢吃的时候也是有的。别看地瓜藤遍地都是,会结果的却不多,必得要温暖潮湿的地方,比如石头缝、田背上、草坡里。大人们说,母地瓜儿和不揪肚脐的地瓜儿吃了要中毒,但这些丫头都吃过,却一次也没有被毒到。

小时候的水果,除了地瓜儿,还有牛奶子。长在一种带刺的灌木上,顺着枝条挂成一排一排的,椭圆,细小。初时青色,变红了可以食用,酸得直流口水,涩中带一点点甜,每年四五月间山坡上多见。薅秧泡儿红得发黑的时候,特别甜。栽秧之前水田里有一种野荸荠,扯起来一颗颗指节大小的乳白色球茎,有淡淡的甜味。至于火棘子,秋冬时节穿着大红衣裳漫山遍野地窜,那是家乡的土地对孩子们毫不吝舍的馈赠。还有一种长在地上的蛇泡儿,绯红色,大人们说不能吃,有毒,但丫头好像也是吃过的。

那时候真正的水果很少。邻居家有棵很大的李子树,每每等不及李子长大成熟,还在青涩的时候就被孩子们摘光了。爷爷倒是种了几棵梨树,但是看管得严,摘下来也是待客或者给家里老人吃的。不过家里有一株无花果,孩子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吃。土地下户过后,逐渐种起了西瓜、香瓜和柑橘,后来又栽了樱桃树、李树、桃树,自己种的番茄、黄瓜,也是可以当作水果吃的。

煮鸡蛋要过生日才能吃到,同时蕴含了深刻的意义和美好的祈愿,滚一滚就过去了,预示着下一岁无病无灾,平安顺遂。每年端午、中秋,或者有了小病小灾,妈妈总会取一颗鸡蛋,让丫头哈口气,再在额头上滚几下,请院子里长寿的老人说几句吉祥话,拿彩线绑了,放到火里烧熟,观察烧蛋的形态,分析其中的寓意,这应该是古时候一种占卜方式的传承。当然,这样一来,最后的蛋是要给丫头吃掉的。火塘里可以烧熟的东西也不止鸡蛋,拿面团搓成一个圆柱形,我们叫它牛脚杆,烧熟了才是美味呢。当然,红苕、包谷等烧出来总是比煮熟的要好吃。

春种时节,爸爸耕田的时候总会捉回几条黄鳝,妈妈拿油煎熟了盛在小碗儿里,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儿。至于夏天在竹林里捉到的笋子虫,抠掉屁股再塞一点盐巴进去,拿竹签子串了放火上烧出来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黄鳝差。

写着这些童年美味的时候,丫头不但长大了,还有变老的倾向,成长阶段对食物的渴望让心理始终处于一种未满状态,自然长成了个吃货,过了好些年大快朵颐的日子。一日里从晨起吃到深夜,肠胃负担过重,提出了警告,这里面也有生在四川的身不由己,美食太多嘛。

及至现在,身体已不允许她再暴饮暴食,对曾经最爱的火锅、烧烤都离得远远的,酸辣鸡、麻辣鱼也只敢轻轻尝一尝,还是老老实实地喝鸡汤、吃清蒸鱼的好。当然,这样一来,丫头终于抵达了一个吃货的最新境界,放弃过度烹饪,吃出了食物本来的味道。大道至简,回归本源,然也,东坡也说过嘛,“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个丫头,就是我!□罗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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