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阁,父亲童年的掠影
李书妍
父亲常常提起他在玉皇阁待过的时光。玉皇阁,那个在铜川南边的小村子,成了父亲心上堵着的一个疙瘩。于是今年夏季我陪着父亲回到了玉皇阁。
一下车,父亲就不禁老泪纵横了,从安徽到陕西这一路他很少说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酝酿感情,要把这几十年对玉皇阁的思念全部挖掘出来,毫无保留地供奉在这个地方。
父亲说,铜川的变化太大了,平坦的塬上生出的这座现代化新城,干净漂亮文明,远不是爷爷口中煤灰冲天、道路泥泞的那个城了。站在玉皇阁的入口,父亲看着沟道间南北横跨的大桥,然后用手指着水库旁边一条破旧的路,他说,当年去赶集,就是姨奶奶抱着他从那条路一上一下,见到了很多少见的热闹,舌头尖尖总是咀嚼着零食,那是姨奶奶和周边的叔婶们满满的爱。
父亲的眼圈充满了泪花,似乎他在遗憾,姨奶奶走的那年他没有及时赶回来,永远地失去了在玉皇阁的挚爱。我们陪着父亲慢慢移步到村子,尽管旁边的房子、土地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父亲还是能很清晰地指出他打酸枣的崖畔、摸鱼的洼地、拾麦子的垄畔。
我想父亲的心里装着当年的场景,我也跟着他的思绪细细品味玉皇阁。村子从高处看是齐齐整整的白色房屋,与我们的徽派白色很相近,等我们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二层构造,家家户户都装着特有的大铁门,人们操着我听不懂的陕西方言,见到我们一行人,微笑着打着招呼,我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父亲能听懂,他回归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用不太标准的陕西话打着招呼,同时向村民询问着姨奶奶家后代的情况,我们很荣幸,姨奶奶的儿子还在这个村子。父亲显得很激动,在村民的带领下,我们见到了父亲的兄弟辈伯伯,一个皮肤黝黑、脊背略弓、穿着朴素的陕西农民,父亲很激动地称呼这个伯伯叫“安民”。
安民伯伯知道是父亲后,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毕竟几十年不见了,他拉住父亲的手激动地握着,连喊带叫地呼唤着在后院的娘娘出来见面。娘娘闻讯从后院系着围裙跑了出来,她是个腿脚轻快、五十出头的女人。她不住地招呼我们坐下,烧水泡茶,并不时地夸我个子高,长相秀气,尽管我不是很能听懂,但我感觉到了他们一家人的热情。
娘娘和邻居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安民伯伯招呼父亲和我到姨奶奶的坟前去祭拜。我们坐着安民伯伯的电动三轮,车厢里放着几沓纸钱和几捆香,车子沿着小路左拐右拐,在一处硕大的坟包前停下。
父亲着急地下了车,一把扑到了坟前的石碑上,他放肆地哀号着,泪水沿着碑子簌簌地流了下来,可见父亲对姨奶奶的思念和愧疚至深。安民伯伯和我跪在坟前,他说,小时候奶奶奶水少,父亲是吃姨奶奶奶水茁壮成长的,门前的大红枣熟了,姨奶奶会打下来让父亲和他吃个够。为了让他和父亲吃上肉,姨奶奶私自拿着自家的菜去卖了钱换了肉,结果被生产队惩罚没日没夜地去拔草。父亲每长一斤肉姨奶奶就要投入一百份的疼爱,这样的感情就是石头也得给暖热喽。
我听得心里很难受,对姨奶奶的敬佩之情一下子冲到了高点,那个碑子上写着“郭秀琴”,那就是姨奶奶的名字。父亲抬起身子与我们跪在一起,点燃香火和纸钱,恭恭敬敬地插在土地上,深情满满地叩首作揖。也许世界那头的姨奶奶也很遗憾没有生前再看一眼父亲,不过此时此刻她应该满足了,她曾经疼爱的孩子今天来看望她了。
回家的路上,安民伯伯和父亲去看了他们曾经住过的窑洞,那几孔窑洞已经破旧不堪了,但是历史的印记依然历历在目,父亲触摸着黄土墙壁,他用铲子刮下一捧缓缓放进手帕里包好,和安民伯伯聊着过去窑洞的样子。窑洞的对面能看见玉皇阁那一片宽大的水库,此时水面在夕阳的照耀下满面铺红,慈祥而和蔼,或许跟姨奶奶的面容一样。
晚上,父亲和安民伯伯围着桌子喝了很多酒,两个人红脖子涨脸,一会哈哈大笑,一会痛哭流涕,最后俩人舒坦地躺倒在了地上……玉皇阁,这里有父亲童年的掠影,也补全了父亲几十年来心上留下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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