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张爱玲
□新时报记者 江丹
9月30日是张爱玲诞辰 100 周年。在过去这些年里,张爱玲是一位被反复提起的作家。从她的小说里,有人找到了旧时的生活时尚,有人找到了爱情的至理名言。似乎人人都喜欢阅读张爱玲,那么张爱玲喜欢阅读谁?如果列个清单,其中可能会有很多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作家和作品。
是《红楼梦》的,也是张爱玲的
红学家吕启祥曾在撰写的一篇题为《〈金锁记〉与〈红楼梦〉》的论文中,分析张爱玲的小说与《红楼梦》的血缘关系。
“翻开《金锁记》等张爱玲的小说,给予人的一个强烈印象是,到处都活跳着我们见惯了的《红楼梦》的语言。那不是遣词造句的刻意模仿,而是从笔端自然流泻出来的,随同人物的口吻、声气、心态、神韵一齐呈现出来的活的语言。这是张爱玲自己的,又的的确确是从《红楼梦》化出的。”
吕启祥还列举了很多例子。比如《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梁太太神似《红楼梦》中的王熙凤,而葛薇龙去姑妈府上打抽风的情节则有刘姥姥到贾府的影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则糅杂了《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鸳鸯、夏金桂的性格和语言。
“即使是某些现代味儿很足的篇章,行文当中也会忽然冒出《红楼梦》里的人物或用语。《倾城之恋》中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竟然说:‘你别枉担了这个虚名!’这不是晴雯同宝玉诀别时说过的话吗?《五四遗事》中罗君的原配妻子‘忽然推进门来,插金戴银,穿着吃喜酒的衣服,仿照着宝蟾送酒给他送了点心来’。凡此种种,都足以见出,《红楼梦》是怎样地渗透在张爱玲的创作生命之中,到了习焉不察、自然流泻的地步。”吕启祥写道。
其实,张爱玲初涉文坛时,便有学者文人从她的作品里看到了《红楼梦》的影子。据中国艺术研究院陶小红的博士论文《张爱玲小说与〈红楼梦〉》,1944年,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出版,收录了《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中短篇小说,傅雷专门发表《论张爱玲的小说》一文,褒扬张爱玲的才华,但也指出了一些问题,“她的人物不是外国人,便是广东人。即使地方色彩在用语上无法积极地标示出来,至少也不该把纯粹《金瓶梅》《红楼梦》的用语,硬嵌入西方人和广东人嘴里。这种错乱得可笑的化妆,真乃不可思议。”傅雷希望张爱玲可以主动与“旧文体”做一些隔离,“她自有她净化的文体。”
张爱玲自己也毫不掩饰她对《红楼梦》的痴迷,花费十年写作《红楼梦魇》,弥补《红楼梦》未完这一“恨事”所带来的遗憾。
与毛姆的文学共识
除了深受《红楼梦》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影响,张爱玲的小说里也常见外国文学的元素。张爱玲曾在《私语》这篇文章中回忆,小时候住在天津,家里有一本萧伯纳的戏剧作品《心碎的屋》。那是父亲买的,上面还留有他的英文题识:“天津,华北。一九二六。三十二号路六十一号。提摩太·C·张。”
20世纪二三十年代萧伯纳风靡中国,那时候的观众从他的戏剧里找到了所需要的一种与过往对抗的精神支持。1933年,萧伯纳受到宋庆龄和蔡元培的邀请,赴沪与他的中国读者交流。可是等他到达这趟旅程的下一站北平时,却遭到了胡适的冷遇。据资料,胡适曾发文表示:“对于特别的客人比如萧伯纳,最高尚的欢迎,莫过于让他独来独往。”
胡适的书与萧伯纳的书却在张爱玲的文章《忆胡适之》中相遇。张爱玲写道,自己在父亲的书桌上读《胡适文存》,她的姑姑则从父亲那里借过萧伯纳的《圣女贞德》。在《小团圆》中,张爱玲写女主人公九莉“十五六岁的时候看完了萧伯纳所有的剧本自序”。在《中国文学史话》中,胡兰成也曾介绍过,张爱玲“喜爱萧伯纳的理性的、平明的、讽刺的作品”。
据湖南师范大学陈娟的博士论文《张爱玲与英国文学》,张爱玲的小说里的爱情观便是受到了萧伯纳的“理性”影响。“张爱玲以她理性的旁观者视角,撕开了男女爱情的梦幻面纱:男女之间没有热烈的缠绵的爱,不会为了爱赴汤蹈火,人与人之间甚至是冷漠隔阂的。”
除了萧伯纳,另一位会出现在张爱玲作品里的外国作家是毛姆。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在《我的姐姐张爱玲》中回忆,张爱玲比较喜欢看小说,“《红楼梦》跟英国小说家毛姆(代表作《人性的》)写的东西她顶爱看。”复旦大学张艳花的博士论文《毛姆与中国》中介绍,毛姆对人性的恶有着深刻的感触,张爱玲也是一位以描写人性的阴暗面著称的作家,“不幸的婚姻和无望的爱情是毛姆和张爱玲的共识。”
天才遇到天才
一般人都认为,张爱玲写的小说受《红楼梦》和毛姆的影响很多,但是张子静认为,姐姐张爱玲也喜欢看老舍的《二马》《离婚》《牛天赐传》、曹禺的《日出》《雷雨》等,所以她的写作也受到这些作家的影响。
23岁的曹禺创作了《雷雨》,23岁的张爱玲写出了《倾城之恋》,这或许是天才与天才的一种时间巧合。据华中师范大学陈鹉的博士论文《张爱玲后期小说创作研究(1946—1995)》,1944年,童开在当时的上海大众剧艺公司《倾城之恋》演出特刊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评价曹禺和张爱玲。
“读了曹禺先生的《北京人》,我觉得作者是呕着血、流着泪在诉说他对人类的爱,在惋惜着这些人类的不肖子孙。最近读了张爱玲女士的《倾城之恋》,使我有同样的感觉。虽然《倾城之恋》的作者含着笑,轻松地、幽默地在叙述一个平淡的故事,但她对人类热爱的程度是相同的,甚至这两位作者对人类的爱与憎的看法,都有着相同的出发点。”
比起老舍和曹禺,在今天的很多读者眼里,张爱玲和鲁迅的关系或许更亲近一些,毕竟在社交网络上各种流传最广的伪文学语录不是来自张爱玲就是出于鲁迅。据陕西师范大学程小强博士论文《张爱玲晚期文学论》,鲁迅的确也是一位被张爱玲在自传体“三部曲”(《雷峰塔》《易经》和《小团圆》)中被反复谈及的一位作家。比如她在《雷峰塔》中就写道:“古书枯燥乏味。新文学也是惊慑于半个世纪的连番溃败之后方始出现,而且都揭的是自己的疮疤。鲁迅写来净是鄙薄,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
胡兰成在《山河岁月》中也曾写过张爱玲对鲁迅的评价。“爱玲也说鲁迅的小说与《三闲集》好,他的滑稽正是中国平人的壮阔活泼喜乐,比起幽默讽刺,他的是厚意,能调笑。他常把自己装成呆头呆脑,这可爱即在于他的跌宕自喜,很刁。而他却又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极正大的。”
张爱玲和鲁迅的影响力并非只是在社交网络上相提并论。学者许子东在其著作《许子东现代文学课》中写道:“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领域,张爱玲和鲁迅是两个最受注意的作家。不是说张爱玲像鲁迅这么伟大,而是说:鲁迅是一座山,后面很多作家都是山,被这座最高的山的影子遮盖了;但张爱玲是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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