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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水土一方文化 十个掌故十宗习俗(四)

达州晚报 2020-05-11 10:15 大字

四、文监生的春联写得“怪”

1960年4月,我和萧某到某地办事,进村就发现有个院子地坝有对桅杆,祠堂前面也有一对。过一会,见到坟茔内也有桅杆。原来这里出了两位监生。这监生得从学校说起。

古时候的学校有两种,即国学和府、州、县学。府、州、县学是地方学校(普通“私塾”不在上述学校之列)。国学原名“国子学”,后改称“国子监”。进入国子监学习的人通称“监生”,或叫“国子监生”。监生是一种出身,可以得官,也可以通过科举得官,好比当代国立大学毕业生一样,取得了硬梆梆的文凭,何愁没有官当。这监生大体又有贡监、荫监、举监、例监四种来源。国子监在乾隆年间还有严格的考课。其后,入学的资格就不太逗硬了。鸦片战争后,一些童生连县学、州学、府学都没上过,靠“捐纳”(纳钱)就进了国子监。

初先,“捐纳”价额还较高,起码要白银500两。嗣后,不晓得是白银贬值还是文凭贬值,“捐纳”200两、100两、甚至50两银子就能取得一顶“监生”的顶子帽儿戴。

清朝同治年间,某县文兴场文XX,自幼入私塾,历10年苦读,总是考不起秀才,只好“捐纳”100两银子,取得了“监生”资格,戴起了“顶子帽儿”(当时,民间把“入学”、“中举”叫“戴顶子”),虽说不上光宗耀祖,但赶场赴会,人们还是“新老爷”前“新老爷”后恭维不已。暑往寒来,花开花落,一忽儿文监生年过50,他儿子也长大成人。老子英雄儿好汉,文监生再“捐纳”50两银子给儿子也买了一顶“监生”帽儿。这一下,文家一门两监生,自我感觉还过得去。

这年农历腊月二十九下午,文监生在自家的堂屋右边门枋上贴出一张春联的上联,写的是:

父监生子监生父子监生

横批只有“都是”两个宇。因为这堂屋是与左面周家共有的,文监生当然不敢冒昧代写下联。这周家是个做豆芽生意的,邻里叫他“周豆芽”。文周两家平时并无矛盾,但由于“门户”地位差异,难免有口交心不交的意味。这天晚上,周豆芽发现文监生的对联之后,便对婆娘说:“我写不来春联,我儿那先生还比他写得好些,你马上去请高先生明天一早来帮忙写春联,顺便给高先生送点过年礼。”

第二天清早,高先生来周豆芽家用过烟茶之后,走到堂屋门前一看,一下子就蔫了:我的妈呀!这出联在字体和用语方面虽说不上高雅,但词性语义却也妖艳。这高先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地坝让周小子磨墨,自己不住地合掌哈气。过一会,周豆芽出门招呼:“先生,早上手冷得很,进屋把饭吃了再写,热火些。”高先生上桌先吃了一碗荷包蛋,接着上菜:第一碗是黄豆芽,第二碗是绿豆芽。高先生触景生情,喜出望外,吃过早饭之后,饱蘸浓墨,下联一挥而就。

对联贴上堂屋门枋之后,周豆芽、高先生自然各行其事去了。这文监生趾高气扬地走拢一看:

父监生子监生父子监生

黄豆芽绿豆芽黄绿豆芽

横批则写成:“都是捐的”①

文监生看完这幅绝妙对联之后脚杆渐渐软了。

注①:古时土法生出的豆芽呈“弯”,人们把“弯”说(卷juǎn)。

五、黄先生讲书很是玄

清光绪二十九年,废除科举考试,达县县城和乡场兴办新式学堂,民间叫它“新学”。民国初年,城乡仍设有很多“私塾”。私塾就是旧时私人家庭、宗族或教师自己设立的教学处所,当年人们叫它“古书学堂”。一“塾”一般有学生20人左右,一位老师。学生年龄大小不等,不分班级,无固定的教材和学习年限,课本由学生自选,发蒙生读《三字经》,人们通常叫它“人之初”;继而读《百家姓》,人们又叫它“赵钱孙李”。循序渐进再读“四书”“五经”。

教古书的先生真不好当,由于学生程度参差不齐,纯属一人一级。初入学的蒙童以识字、习字为主。先生还要分别教那些学龄稍长的学生写应用文,作对联,作诗,作文,填词,用今天的话来说叫多级复式教学。

民国中期,新式学校逐步多了,社会也进步了,政府提倡改良私塾,对先生予以考核,给合格者发证书,才准许设馆教学,有点“持证上岗”的味道。部分私塾先生也赶时髦,效仿新式学校的教学和管理方式装点“洋”气,以适应形势。

某地有位姓黄的私塾先生,对私塾改良不以为然,仍老是把学生关在学堂里“读书、读书”,“写字、写

字”;学生外出大小便还要去领“出恭”牌,也不“开讲”。只因这所私塾周围没“新学”,当地人也没法比较。有些学生进城赶场亲眼看见“新学”实行上课下课,教师堂堂开讲,还开展一些文体活动,觉得读“新学”安逸。

一天,一位姓郑的学生找来一本新学的“国文”课本,指着其中三个字对黄先生说:“先生,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黄先生接过课本一看,随口回答:“拿破仑三个字都不理解吗?‘拿破仑’者拿破轮船之谓也。”这学生回答:“听我表叔说过,轮船比我们这河里的船大得多,人能拿得起吗?”黄先生稍加思索后解释:“此何难哉!昔日项羽力拔泰山,焉有一破仑而难拿乎?”该生半信半疑。

另一天下午,有位姓庞的学生请求黄先生“开讲”。黄先生立即表态:“好,好,”马上从庞生桌上取出一本书放在教桌上,把戒尺拍了三下,高声宣布:“诸生肃静!现在本馆始行改良,正式开讲。今天讲‘四书·论语’中的《学而》,尔等静听:子,就是‘孔夫子’;曰,就是‘说’;学,学习;而,虚字眼;时,时时刻刻;习,学习;之,虚宇眼;不,虚字眼,亦,虚字眼;悦,快快乐乐;乎,虚字眼。”讲到这里,庞生站起来,毕恭毕敬作揖之后说:“先生,最好连贯讲。”黄先生面带愠色:“连贯就连贯。这‘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用句连贯的话说,就是孔夫子说,学习虚字眼,时时刻刻学习虚字眼,虚字眼,虚字眼,快快乐乐虚字眼。”

“眼”字刚出,满堂嘻哈。

六、做人不能“没量心”

鲁班从20岁起,带着一伙徒弟河北修桥,河南修庙,陕西砌塔,四川建坊,爬山涉水,劳碌奔波,奋斗了几十年,不觉步入“杖乡”之年,劳力不济,精力不足,不揽外活,便在老家城内利用自家街房开家木器店,做些日用小木器供应市民。

有天,店里来了个中年人,进店之后毕恭毕敬给鲁班作了个“恭喜”,声称是邻郡某城人,姓梅,排行第四,人们叫他“梅四”,仰慕鲁班高超的技艺,前来拜师学艺。学得手艺之后,也为地方百姓服务。

鲁班说自己老了,早已不收徒弟,叫他另投高明。这梅四很诚恳地说:“我晓得您老人家年岁已高,我求您只动嘴,详加指点教诲,力气活全由我干”。鲁班听梅四这样一说,又见他态度虔诚,就答应收为关门弟子。

当时社会上拜师的规矩是学习期三年,“出师”之后,“帮”师傅干活两年。“帮”工期内无工资。鲁班鉴于梅四生活压力大,降低收徒弟门槛,双方议定:学习期两年,“出师”之后,“帮”工一年。“帮”工时间,给半份工资。

这梅四智商很高,心灵手巧,能吃苦耐劳,干活勤奋,不懂就问,记性也好,不仅掌握了木工活的一般技术,还有些创造性。到了年底,梅四就有点忘乎其形,认为鲁班的技艺也不过如此。腊月十七,休假回家。次月正月初,梅四对家人说:鲁班的技艺我全学会了,我自立门户开一家木器铺,赚钱自己用。

梅四不再去当学徒,经过一个月的筹划,“梅四木器铺”开业了,生意马马虎虎过得去。

梅四满以为自己一走,鲁班的木器铺定会关门。隔了个月,听他老表赵某说,鲁班店里来了个一天到晚按部就班干活的匠人,也不休息,活儿干得又快又好。

梅四不相信,世间哪有这样不吃不喝,不觉劳累的人。赵老表硬说是真的。梅四到师傅家铺门口睁大双眼一看,我的天哪!硬是有个木头人在干活!

梅四晓得农历六月十六,是鲁班的生日,照例要到泰山赶庙会,不在家,便提只公鸡去祝寿。师母在家热情接待,这梅四找些托辞,扯些靶子,说今年没来学艺一是父母生病,二是妻子怀孕,三是灶屋失火,四是债务缠身……困难一大堆。趁师母操办午饭之机,梅四把师傅做的木头人长短高低、肥瘦粗细,各个部位的尺寸仔细量过之后牢记于心。下午拜别师母,兴高彩烈地回家。

鲁班造得出木头人,难道我梅四做不来木头人,说不定我造的木头人还能干些。于是按记下的式样,量好的尺寸,花了十天功夫,也造了个木头人,无论外观高矮、体形胖瘦与鲁班的木头人硬是一模一样。

梅四满以为这下要发财了,选定黄道吉日,拨动木头人机关,想让自己造的木头人大显身手,哪知左扳右拨,上按下顶,却毫无行动,真的是个死人。

梅四这时才真正认识到鲁班艺术的高超,人品的高尚,在祖师爷面前,自己还不配称“半罐水”。农历七月初七,是师母的生日,梅四厚着脸皮去给师母拜寿,借此向鲁班请罪、请教,求鲁班教他制造出一个能干活的木头人。

鲁班宽宏大度,不计较梅四的过失,还夸他心灵手巧。至于木头人不会干活,是否是各个结构的尺寸没量精确,梅四回答精确无误,不然怎么会一横一样。

鲁班又问:“我那木头人的心,你量过没有?”

梅四目瞪口呆。

鲁班渐渐收住笑容,语重心长地对梅四说:“你没量心,木头人怎么能帮你干活呢!”

“没量心”经千百年演绎,变成了“没良心”在民间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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