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中国的温情表达 ■梁新会

亲戚作者：孙天才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出版时间：2017年8月

易卜生说：写作即是坐下来判断自己。《亲戚》让我们看到了我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看到了我们拥有了什么，失去了什么；看到了人生的忧伤快乐，悲欢离合，从中也能看到我们的时代，我们的父辈，以及我们自己生活的影子。

谁没有亲戚呢？

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孤独存在的，至少还有那些与你有着或远或近血缘关系的人——亲戚们在注视着你。

孙天才的主题性散文集《亲戚》，书写时间长度跨越百年，这是中国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期。从这个角度讲，《亲戚》中的五六十篇文章，绝不是家长里短的个人记忆，而是对几代人生活命运的追述、思考和诘问。

作者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其童年接触到的都是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过早懂得了父辈养家糊口的艰辛。在作者身上，既保留了父辈农民的淳朴厚道，又新添了知识分子的理性客观，故而作为一个站在新旧交替节点的作家，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强烈的倾诉愿望。他要对后人说点什么，他更想铭记前人的苦难。正是这种使命感使作者选择了这一命题——最亲最近的亲戚。爷爷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父亲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起早贪黑，作者在养家糊口之余谋求精神之富足，子孙在衣食无忧中梦想放飞自我。不同历史的人生需求，从活着、生存、发展到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这是时代进步的轨迹，也是作者苦心孤诣、精准切入的书写角度。

往事像陈年旧酿在记忆里发酵成熟，父辈的遭遇无数次萦绕在他心头，使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作者以饱含深情的笔调描绘了自己家族五代人的生存生命史，可以说是一幅乡土中国逐步走向城镇化的历史长卷。按照乡下讲究辈分的规矩，作者最先讲述的自然是爷爷奶奶。在抗日战争时期，爷爷病逝，奶奶带着父亲和姑姑跟从二爷从湖北流落到陕西。可奶奶却被“两腮无肉，寡面无情”的二爷卖给了一个山里人做续弦；姑姑也因“偷吃”被二奶强迫着喝下滚烫的油泼辣子，几乎变成了哑巴；父亲在贫穷、年馑、离乱、疾病的折磨中长大，在好心的老姑和乡邻们的帮衬下才成家立业。

人性的善恶就像一片叶子的两面，让人时而温暖时而心寒。二爷的不近人情引起了众怒。他似乎也有所反省，“再不把大哥这一门立起来，自己就难活人了”。公道自在人心，有情却更无情，善与恶就这样交互缠织在一起，形成了乡土中国斑驳陆离的底色。

作者接着又写了母亲家族的一些往事。姥娘是母亲的娘，“是抱我长大的人”，是活了一百岁的老寿星。姥娘是山东人，出生在1889年，是旧社会过来的人，靠着一路乞讨逃难来到老朝邑，住在一爿席棚里，经常被狗咬得遍体鳞伤。在这样看不到头的日子里，姥娘把自己的三儿送到了共产党的队伍里。虽然姥娘夜夜喊着三儿的名字，但当她梦寐以求的三儿终于回到老家的时候，她却嗔怒着催促儿子说，娘又没病没灾的，你赶快回去吧，国家的事是大事呀……姥姥一辈子爱织布纺线，她长寿的秘诀在于性格上的乐观和坚强。

父亲是生产队长，也是扬场、摇耧干农活的好把式。母亲在作者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严慈相济，受街坊邻居尊重，也是家里的核心。还有知恩图报的对门姨、仗义刚烈的姑父等，每个人物都像我们身边的亲戚街坊，个性鲜明，让人又爱又恨。作者被誉为“渭北大地上深情的歌者”，也曾因散文《风追司马》获得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窃以为，《亲戚》的成就不亚于此，因为作者在其中注入了更多的心血和情感，更有一种对历史，对社会，对人物命运“无遮闭”的大胆描述，以及直面人生的哲学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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