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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养贤: 书法高于协会 艺术高于展览

华商报 2019-09-25 01:44 大字

有人拿着针管写字、有人拿着毛笔在人体上“盲写”、有人边吼叫边写字……垃圾堆里除了垃圾,还有装裱好的书法作品;有人觉得,只要拿时间磨,自己一定能成书法家;十二届全国书法篆刻展,陕西名列第15……

近日,著名书法家、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中国书法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薛养贤就一系列书法乱象、陕西书法困局等问题接受了华商报记者专访。

“书法高于协会,艺术高于展览。”薛养贤说道。

>>痛批书法乱象

“如果不是本着艺术创作的初心,就是哗众取宠”

提到书法,我们联想到的都是文人雅士,但是网络的发达,视频的传播,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些颠覆性的书写状况,比如用头发写字、鼻孔插毛笔写字、在游泳池里仰泳写字等等,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对书法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的践踏。而最近一张书法作品被扔垃圾桶的图片又在朋友圈被转发热议。作为著名书法家,薛养贤怎么看待这些争议呢?

华商报:最近微信朋友圈流传这样一张照片,两幅装在镜框中的书法作品被扔到垃圾桶。你看到这样一条新闻,是什么样的心情?

薛养贤:作品扔到垃圾桶有各种复杂的原因,有的人可能因为作品本身水平很差或者是自己不喜欢了就把它扔了;有的人可能是拿这当一个噱头去说明一个问题。但作为书法家必须坚定一点:对自己的作品负责。首先是对作品的质量负责;其次就是不能把作品随手送人,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方也不会珍惜。对收藏者,一定要让他有所付出。这个付出可以是感情上的付出,比如藏家和书法家是很好的朋友;或者是经济上的付出,按照润格来买。即使他不喜欢书法作品了,但是他一定会对自己付出的人民币负责。

华商报:现在有很多书法爱好者会在书写方法上玩花样,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薛养贤:这可能就是我们说的“江湖书画家”,他们为了哗众取宠、夺人眼球、制造新闻效应,往往采取怪异的书写方式,大笔一挥仿佛自己就是大师。其实真正搞艺术创作的人,是不愿意别人参与艺术创作过程的。需要自己静下心来做。一些重大活动因为主办方的需要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们也会现场书写,但更多的创作还是在书斋中静心完成的。

华商报:一些专业的艺术工作者也有“出格”之举,比如四川美院教授张强的“盲写”、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曾翔的“吼写”,对这样的书写,你怎么看?

薛养贤:其实这样的行为历史上早就有过,“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襟气……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说的就是唐代大书法家怀素的书写状态。古人留有长发,据记载张旭大醉之后甚至会“以发濡墨”即用头发蘸墨书写,但这种状态是情之所至。那些江湖上大喊大叫的人,和严肃做艺术的人的大喊大叫,表面看都一样,但实际上从专业角度看是有天壤之别的。

当代书家曾翔的“吼书”、邵岩的“射墨书法”不是现在才开始“吼”的,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射”的,他们已经“吼”“射”了十几二十年了,只不过现在自媒体发达了,让大家看到原来看不到的书写状态,围观评论的人们群情激昂,但作为专业人士,我们最主要还是看作品最终呈现出来的样态是否具有艺术价值,至于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经过什么样的过程,运用什么样的材料、工具,我们觉得并不是很重要,这一点我们还是应该用平和、开放的心态去看待。绘画上现在专门有一画种叫“综合材料”。至于你说的张强的“盲写”,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他归为书法的范畴来讨论。早些年张强在西安也参加过一个活动,但那次活动的名字叫“现代墨”展览,不是书法展览。

华商报:现在很多人热爱书法,是否通过时间去磨,就能成为书法家?对一个书法爱好者来说,天分重要还是后天练习重要?

薛养贤:我常说“老农务了一辈子农,也进不了农科院”,不是写得时间长就可以成为艺术家。没有深入研究,自己磨、写,远远不够。天分是重要的,就像地下的宝藏你得用科学的方法去发掘,因此方法就很重要了。一个人是不是书法家,不是按量计算的,而是按质来衡量的,不是说你写了多少字、练了多长时间、写坏多少笔、获了多少奖,你就是书法家了。

>>剖析陕西书法

“书法高于协会,艺术高于展览”

在刚刚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书法篆刻展(国展)上,陕西书法排名第十五。这似乎与陕西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形象不太相称。有人得出结论,陕西的书法面临困局,同时急需破局。用展览的成绩来评判艺术水平是否合理?这也是书法爱好者讨论的话题。作为陕西省书协副主席,薛养贤认为展览是展示实力的重要途径,但是展览入展、获奖不是艺术家追求的终极目标,另外展览结果也不足以代表一个地区艺术水平的全部。陕西现在已经有一批非常优秀的年轻书法家,正在向更高的艺术高度迈进。

华商报:从十二届国展的成绩看,很多人认为陕西书法的影响力有限,你觉得呢?

薛养贤:这个问题有点敏感。陕西书法在全国是什么样的状况,大致分三种看法:第一种是想当然地认为陕西有厚重的历史传统,因此认为在全国数一数二,这是不了解情况的局外人的盲目自信。第二种是圈内人的认识,但认识也不完全相同。大致来说,有的是把国展入展、获奖作为衡量标准,有的是站在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待陕西书法。第三种是媒体人通过有限的信息来定位陕西书法在全国的状况。

展览只是在参加展览的人中去挑选,结果和参展的人有关,也跟评委有关。评审的过程可能很公开、很公正,但结果可能千差万别。比如一件个性非常强的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性,但从评委个人的角度来说,喜好不同,有的打很高的分,有的却给了很低的分,最后的结果是平均分。这个平均分是反映不了这件作品的真正水平的。因为真正具有艺术史价值的作品首先是具有形态学意义的作品。

竞赛性展览是书家特别是年轻书家展示实力、通向全国的重要路径,它能起到激励作用,甚至能给年轻书家提供更好的发展平台。但是一个书家如果把书法的终极目的定在展览上,那就出问题了。当你的艺术水平得到竞赛性展览肯定后,你要有更高的目标,要对书法事业负责,而不是仅对展览负责。所以我们要求学生把功底打扎实,把视野打开,多方面汲取知识,不着急把金字塔的塔尖收起来。

陕西入展人数在这次国展中排第15位,从参展人数上来说是退步了,以前我们排在前十名,但回想八届国展之前,我们最惨的时候排在倒数二三名。所以说,陕西书法是在进步和退步之间徘徊。一项赛事,对协会的组织有重要意义,而艺术终极的高度是个人化的,跟你的天分、修为、努力、环境、圈层都有关系。

华商报:如果要提高陕西书法在全国的影响力,是不是应该出现一些书法大家作为扛鼎人物,这些优秀的书法家可以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学生,把陕西书法的形象更广泛地传播出去?

薛养贤:陕西书法界目前在全国非常有影响的人物总体来说少了一些,但不证明以后不行。参加竞赛性全国展览,跟协会组织关系密切,组织能力、培训方法都很重要。但要真正提高陕西书法在全国的影响力还需要一批已经具备扎实的传统功底、良好的艺术修养、广阔的艺术视野,并且在全国竞赛性展览中获得过良好成绩的年轻人静下心来完善自己的技法水平、提升自己的艺术修养、强化个人的艺术风格,因为你要进入全国艺术顶级平台,前提是要有唯一性、不可或缺性。客观来讲,陕西目前有十个、八个年轻人正在这样做,是值得期待的。

华商报:这几年,对于陕西书法,似乎批评的多?

薛养贤:大家可能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搞混了——书法不等于协会。对协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好像协会代表了书法的全部,实际上并不能划等号。书法高于协会,艺术高于展览。

>>直面个人非议

“说丑算轻的,有人留言说要杀了我”

薛养贤的书法主要以楷书、行书、隶书为主,通融变化,变幻无穷,笔法随性。他是中国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书法家之一,有着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行书委员会委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等诸多头衔。他开创的“智性书写”使得西安交大的书法课在全国变得与众不同,他希望学生有独特的见解、独立的个性。但正如艺术家创作个性化一样,鉴赏者同样也有自己的偏好,对薛养贤的书法作品褒贬始终存在。面对争议,他怎样看待呢?

华商报:你提出“智性”书写后,引发一些争议。有的人认为你的字是“丑书”,但也有很多人喜欢那种拙劲儿,你听到过这种非议吗?

薛养贤:非议太多了,说我写得丑算轻的,有的人在网络上留言,说要杀了我。我觉得我写的字不至于把人气到这个程度吧?

为什么书法作品会出现专家叫好,群众不喜欢?我觉得这和我们的教育有关。书法基础教育的长期缺失,导致人们对书法史不甚了了,他们接触到的书法往往是当地江湖名人的书法作品或者是四平八稳的印刷体,他们以这种标准来衡量一个书法家的水平显然不合适。国家鼓励全面复兴传统文化,书法要进入中小学课堂,他们不仅仅是体验毛笔书法,更重要的是通过书法的学习了解中国书法史,了解书法的审美方式,了解中国书法与中国文化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假以时日,这批真正了解书法的人成为社会主流人群的时候,社会整体艺术欣赏水平就提高了。

华商报:网络让艺术家和鉴赏者的距离更近了。社会上一些人看到和自己欣赏习惯不一样的东西,就直接抛出观点批评,甚至当键盘侠。你认为应当如何客观看待书法艺术品?

薛养贤:鉴赏是需要学习的,鉴赏是需要能力的。我曾经看过网友对宋代大书家米芾书法作品的留言,说“不如我儿子写得好”“不如我用脚写得好”,我开玩笑说:“你要有这样的儿子,该多牛啊!”“你用脚能写成这样,你肯定就不是键盘侠了”。对学习书法的人而言,拿起毛笔写汉字都叫书法吗?书法是有准入制度的,书家要学习首先要具有对传统的解读能力,否则你看不懂传统,也不知道要学什么,所以教育在其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历史上书法争论也很多,颜真卿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座高峰,米芾却讥讽颜真卿楷书是“叉手并脚田舍汉”。但这些争论是在书法之上的争论,是在艺术之上的风格争论,和当今缺乏基本审美能力的纯属个人好恶的批评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华商报:网上有个有意思的事情,一个获过兰亭奖的书友,在网上问专业书法评论者林俊,“我为什么没有薛养贤红,没他有名,哪些方面可以改变?”林俊回答:“一开始你的立意就错了,薛教授拉赞助搞智性书写、学术研究、申办国展,但是你只扫门前雪……你除了投展,几乎没有展示自己的平台。至于书外的功夫,你的打油诗八流都算不上。要有学术资本才能有更好地发展,但你的书架上全都是展览体书册,没有什么意义。”你怎样理解作为一个书家的书外工夫?

薛养贤:一获奖就成名人?到了一个高度了?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有很多方面的问题。一个人的胸怀对艺术有很重要的作用,这我也有深刻的体验。组织八届国展,那时候电话双向收费,我当时为了组织联系,一个月电话费就2000多元,从这儿也可以看出这是费钱费时的事。我为什么愿意做这件事?做书法事业,自己要有担当。如果你做这个事业,你都不爱它,光考虑自己一亩三分地,那肯定格局不行。这个活动做完之后,我发现我的字变了。我原来的字很静,那种静是非常个人化的书斋里的静,后来变得大气了。伴随而来的也有毛病,大气之外也增加了躁气。如果认识到自己的问题,降躁之后,就提升了。大气里面有静气,比原来书斋里的静就更高了一个层次。

说到学习,如果你仅仅看书法方面的书是远远不够的。我以前老说自己是学经济出身,教心理学,搞的书法,拿会计挣的钱解决生活问题。这种知识结构决定了我不可能把书法放在线性轨道上去考察。我们对一个事物要进行研究,首要的问题是精准定位。对书法而言,历史就是个纵坐标,横坐标就是当代书法的处境。在定位的基础上,要进行深入的研究就需要多学科的支持、多角度的观察、多维度的考量。我到北大进修过古文字、哲学、心理学,这些对我非常重要,思路一下打开了。对书法创作而言,理论研究之外专业技术的学习同样也很重要。就我个人而言,以前没有经过专业洗礼,还觉得自己对书法技法的掌握比较深入,后来去中国美院接受专业学习,才知道自己的书法技法水平比仅得皮毛略好一点,所以经历过非专业、专业两个领域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专业的重要性。华商报记者 路洁 吴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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