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借井水撂翻看井人

□高铭昱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们村人赶集最常去东边的阎良和西边的大程，很少有人去北边的富平。这是因为富平离我们村路程较远，直线距离15里，三拐两绕下来都超过20里了。此外，去富平还要翻一座北塬，这塬虽不算高，但上上下下很耗体力。我大姑名叫高明智，自幼体格健壮、胆量过人，属于爱折腾的那类人物；她不走寻常路，十来岁时常呼朋引伴，前往富平赶集。

一次去富平，正值赤日炎炎，大姑她们翻过北塬后口干舌燥、汗水涔涔，急于讨口水喝。塬下石川河边有一菜园，园子里有口水井，以往大姑每次路过这里时，都要借园主的木桶，到井上绞一桶水，扳着水桶喝个痛快，再掬一把清水洗净脸上的汗渍，把剩下的倒入菜园。然而这次情形不同了，大姑她们惊讶地发现井上架了水车，一个小伙子正赶着头驴，慢悠悠地在井台上转着，清水则源源不断地从水管涌出。

这难得一见的水车让大姑一行人大开眼界，但她们上前讨水却被拒绝。赶驴的小伙子虽是看井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予施舍，言来语去，双方便吵了起来。小伙子不依不饶，挑衅地说：“怎么？还想打架吗？”大姑回道：“你少张狂！打架你不是对手！”小伙子不知厉害，凑过来说：“试试！”大姑说：“试试就试试！摔跤让你个后搂！”她叉腰一站，那小伙子不假思索，就从后面搂腰一抱，大姑腰身一拧，只见那小伙子飞出一丈多远，摔了个嘴啃泥。大姑她们把小伙子拽起来，按到出水口上给他冲了冲脸上的血和泥，那小伙子只此一跤便被摔得口服心服，唯唯诺诺，大姑看看他也没什么要紧，一行人喝了水方才离开。

借水摔跤的事让大姑一战成名，此后有人去富平，只要报上“高明智”的大名，或者说是从塬南边来的，都被高看一眼。

后来，大姑的运动天赋得到进一步开发，据《陕西体育志》载，1935年她曾代表陕西参加当年的全国运动会，参赛项目是100米赛跑及投掷铁饼。新中国成立后，大姑在武汉第一师范学校任教，1958年调至北京，任国家体委体育馆青少年体育运动学校教练，为我国田径事业培养了大批后备力量。1965年，大姑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我陪着她在村子里转，有人说起她当年在井上和小伙子打架的事，大姑说：“行路人见井饮水，天经地义！那小伙子把井看成他自己的东西，就得给他个教训！”老人说：“我们后来也去那里讨过水，那小伙子可客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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