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馒头的故事
张斌
眼前的四个白包子刺得我眼睛极不舒服,因为它们不在餐盘里,也不在蒸屉上,而是漂浮在单位潲水桶里,我不愿再看下去了。
四个包子渐渐模糊起来,九个馒头在眼中渐渐浮现,我的记忆回溯到24年前那个冬天。
1995年,我离开家乡,参军到武警陕西总队某部,新兵连的生活不仅仅面临体能的挑战,由于大负荷训练,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们还承受着饥饿的侵袭。并不是缺粮食,而是做不出来,新兵连炊事班的兵都是从各个连队临时抽上来的,他们在家里没做过饭,饭做不好是常态,新兵们常常因为馒头不够吃而挨饿。
记得一个很冷的早晨,天还没亮,新兵开始列队操练。刚刚到操场正在跑步热身,大队值班员吹了哨子:“一中队全体集合!”新兵们被带回饭堂前才知道,在一中队的猪食缸(潲水桶)里,有九个白馒头漂在油水不多的潲水中。
“大家总是说馒头不够吃,可是我们看看,九个白花花的馒头被扔进了猪食缸,多浪费、多可惜……”中队长武国杰是山西人,个子不高,但讲话很有力。“谁扔的,主动出来承认错误!”
全中队一百多个新兵面面相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承认。
“没有人承认是吧,那好,今天我们全中队的同志就一起把这九个馒头吃了。”说罢,武国杰黑着脸,让各个班值班员拿着打饭的盆子在猪食缸前列队“捞馒头”。
当时,我们部队就餐是这样的:各班值班员用饭盆从炊事班把饭打回去,再分给班内各个同志,这样速度快、效率高。从一班开始,中队值班干部从猪食缸中捞出一个馒头放到盆中,还不忘记舀一勺潲水汤浇上。
就这样,一个班一个馒头。我们中队一共十二个班,我所在的是十班,我是副班长,也是当天的值班员。轮到十班时,问题出来了,馒头没了。我正暗自窃喜,中队值班干部脑子转得更快:“炊事班的人,去拿个笊篱。”不一会,笊篱拿来了,只见他手一转圈用笊篱在潲水缸里捞起“固态悬浮物”,重重地扣到了我手中的盆里,末了,似乎带着安慰的口吻说:“给你们打这个,就不舀汤了。”
回到班里,我沮丧地说:“没馒头了,给的是这个……”
我们班长叫单曾兵,他眼疾手快,抄起还没有浸泡透的一小块馒头,放进了嘴里瞪着我看,意思是说你是班副,该你了。班长都带了头,我不敢马虎,赶紧捞起一块固态物塞进了嘴里。
如今回忆起来,实在想不起当时吃的是什么?馒头渣或是水煮萝卜块,总之,从味道上五味杂陈,就像人生,酸、甜、苦、辣、涩、麻、馊……
吃的时候我偷偷观察,旁边的一班新兵正在喝汤。我的同城老乡魏涛正端着大盆“滋滋”地喝着,差点没让我喷出来。这件事过后,全体新兵都在咒骂扔馒头的人,可终究这个人没有浮出水面,成了一个谜。
一年后,我考上了军校,离开了连队,再后来一年,我的同年兵都复原了。听说,在离别的晚餐后,我的一个战友喝醉了,哭着说那九个馒头是他扔的。当时,他是大队的通讯员,负责给大队部打饭,那天他怕多跑路,就多拿了一些馒头,大队领导没吃完,他又怕挨骂不敢退回炊事班,于是趁新兵出操无人之际,悄悄地将剩余的九个馒头塞进了猪食缸深处。未承想,新鲜的馒头浮力大,一个个浮了上来,引发了后面的事。
对此,他内心承受了三年的愧疚,又不敢说出来,分别之际才一吐为快。战友们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了,一句笑骂:“你小子,欠我们一个馒头。”据说,他复员后还真开了一家馒头铺,包子馒头都有,在当地挺有名。
吃过猪食缸的饭,成了我人生中的一个经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年吃苦受累是一种磨难,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成为人生历程中抹不去的留恋。不过,收益是真有的,24年过去了,我有一个习惯始终未曾改变,从不剩饭。
我眼里的九个馒头又变回了四个包子,这四个包子,又让我年轻了一回,又让我警醒了一次,人生路上还是要不断自警、自省,自我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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