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赚”
潘志豪
读中学时,我的同桌的父亲是个书法家,鬻字为生。一天,同桌因有事向老师请假。班主任安老师笑眯眯地对他说:“记住——明天请你父亲写张请假条来。”同桌的父亲很接“翎子”,用一张大大的宣纸,笔走龙蛇地写了一幅结体方正、充满装饰意趣的隶书“请假条”,还在左下角钤了一方朱印。老师拿到这幅“请假条”赞不绝口:“好字,一派清雅之气!”老师还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们:“用各种理由和办法去获取书法家的墨宝,这是古已有之的一件雅事,古人把它称为‘雅赚’。”
后来,我在一些典籍中读到此类“雅赚”的故事。其中最为人熟知的是“萧翼赚兰亭”:李世民派萧翼乔装书生,投宿永欣寺,取得辩才和尚的信任,然后趁辩才不防之际,将这件“天下第一行书”带走献给了唐太宗。
然而最吸引我的则是《夜雨秋灯录》里郑板桥被雅赚的故事。
有个为人卑劣的富商,想高价得到郑板桥的墨宝,但均为郑板桥拒绝。一天,郑板桥到郊外游玩,在荒坟乱冢中发现了几间草庐,门上高悬横匾:“怪叟行窝”。室内陈设清雅,主人谈吐不凡,只是墙上空空的没有一件字画。主客一见如故,有相见恨晚之叹。当天,主人拿出郑板桥最喜欢的狗肉招待他,边吃边谈,尽欢而散。
如此相交了一个多月。在一天意足兴酣之时,郑板桥主动提出:“你的墙壁既然空着,何不取些纸墨,我替你写张帖子。”他很快就写了十余幅。在写上下款时,主人请他题上自己的名字,郑板桥一听很感诧异,说道:“你这样高雅之士,怎么跟那个卑鄙的商人名字相同?”主人答道:“从前鲁国有两个曾参,同名又有何妨?只要分出清浊就可以了。”郑板桥信以为真,于是题上主人名字。
当夜,郑板桥回到家中与朋友们谈起此事,大家感到有点蹊跷。第二天,大家陪郑板桥来到原地,哪里有什么“怪叟行窝”,只见满地残肴,一湾流水。他这才豁然醒悟自己上了那商人的当。连忙派人去商人家查看,果然字帖挂在墙上,墨迹淋漓还没有干透呢……
当时,我就以此为由头,撰写了一篇小说《古帖记》,刊登在1979年第一期《延河》上,后被收入《陕西省1949年—1979年小说散文集》中。
看来,诚如老师所说,“雅赚”之事,并不罕见。只是古人的“雅赚”,排场太大,成本太高,而且旷日持久,费时费力。而相比民国时期的“雅赚”,都是即兴而为,随机而动,因此省心省力,成了当然开心,不成也纤毫无损。比如,曾任北平大学校长、《新青年》编委的沈尹默先生,书法归宗“二王”,清隽秀朗,妍美流畅。某次,他为《大公报》撰稿,文章已经刊出,报社却迟迟未支付稿费。于是,沈尹默致函询问。社长王芸生手持沈函对大家说:“先别给他开稿费,等他多来几封信再说,此公字很值钱”。
也许书法家们难免会遭遇“雅赚”,于是他们也就强化了防范之心。曾在上海《大公报》和《文汇报》担任要职的著名报人徐铸成在回忆录中就有这样的记载:1930年,《大公报》发起募集陕西旱灾赈款。一位留小胡子的五十开外的老人来捐款。徐铸成一眼就认出他是辛亥前后有名的书法家郑孝胥(后“落水”担任伪“满洲国”总理大臣),却故意请教他的尊姓大名。老人以浓重的福建口音报出自己的姓名。徐佯作听不清,拿出一张纸请老人留下姓名。哪知老人惜墨如金,不肯落笔,却掏出一张名片,并捐了10元,取了收条,随即离去。
(摘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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