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批评 万里来归 王子武的艺术世界
张渝,美术批评家,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美术批评。已出版个人专著《雪尘语画》、《青春的子弹》、《书法主义》并在全国学术期刊《书屋》《美术观察》《中国书画》《艺术当代》《江苏画刊》《荣宝斋》《美术博物馆》《朵云》《收藏》《文学自由谈》《文艺报》《美术报》《中国美术报》《中国书画报》等报刊发表艺术评论文章200余篇。
>>画家简介
王子武,著名画家,1936年10月生于陕西西安。1963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78年调中国美术家协会陕西分会从事专业创作,先后任职于陕西省美术家协会、深圳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等单位。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协常务理事,中国画研究院院委、深圳市文联副主席。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万里来归,或洒然无求,或仍是少年。当然,出于某种目的而要锦衣夜行,也未尝不可。但是,这种目的不明或有难言之隐的“夜行”,不在本文讨论之列。故此,我只从“无求”与“少年”两个层面来谈论王子武先生的艺术世界。
前一时期,由于“红袍”加身,一向自甘寂寞的王子武先生突然有些网红。这当然和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大红袍”系列收录王子武一书有关。我们知道,俗称“大红袍”的《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系列,是人民美术出版社引以为豪的品牌,它几乎就是近现代中国画家的封神榜。此榜一出,无论故去,还是在世,能否上榜,即使画家本人并不在意,在美术界也是“兹事体大”的问题。因此,对于“大红袍”系列能够出版王子武卷,我只有四个字:倍感欣喜。
然而,王子武不是神,《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王子武》也不是神话。我们在倍感欣喜的同时,可以百感交集,却不能感情用事,有意无意地神话王子武。因为,一旦这样,不仅对不住去伪存真的学术精神,也对不住王子武本人的学术品格。
我们知道,中国画有写意和写实两种形态。当王子武把当代中国写意人物画创作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时,另一位画家,何家英则将中国工笔人物画创作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人物画创作领域,王子武与何家英双峰并峙。
然而,学术史不可能单纯到仅仅如此。
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乳汁。根据成长需要,医学上这样区分乳汁:初乳是指产后2~3天内所分泌的乳汁的统称。产后,母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变化,乳房开始分泌乳汁。但泌乳有一个逐渐的质与量的变化,一般把生后2~3天以内的乳汁称作初乳,生后4~10天的乳汁称作过渡乳,产后11天到9个月的乳汁称成熟乳,10月以后的乳汁叫晚乳。母乳的这种质与量的变化,正好适应了新生儿的消化吸收以及身体需要。
线描与素描,从初乳到成熟乳,我不可能如医学上那样按时段区分养育王子武艺术成长的乳汁成分。但在一个相对明晰的体系内,我们却可以相对明了王子武的艺术谱系。这个体系就是“徐蒋体系”。
众所周知,刘骁纯先生根据现当代中国人物画创作及发展,提出了“徐蒋体系”的范式。这个体系内,徐悲鸿、蒋兆和等先生的创作以及裹挟其中的传统与西方的多维艺术因子,对于王子武的创作,是初乳,也是过渡乳和成熟乳。王子武的艺术成长,和徐、蒋二位先生,尤其是蒋兆和先生密不可分。但是,由于特定的历史时期,王子武汲取的乳汁里,尤其是有关西方素描这一维度,既有徐悲鸿带回的西方艺术,也有当时苏联的影响。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应该看到,在传统艺术范畴内,王子武是少有的具备传统写生观察能力的艺术家。他在故宫看展览,从前往后,一张一张地看过后,又从后往前看,反复推敲。而自己外出陕北写生时,也是全神贯注,不许旁边的人说话。他的创作,如同庖丁解牛,不是旁若无人,而是心无旁骛。这也是他的写生小品格外精彩的一个原因。
此外,“徐蒋体系”内,比王子武略早以及基本和他同时的人物画家,还有一批。方增先、杨之光、卢沉、周思聪、刘文西、郭全忠、刘国辉、吴山明等等。这些我列出或未列出的、同属于“徐蒋体系”的艺术家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方面。基于此,当我说王子武把当代中国写意人物画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时,不是说王子武已经集大成,而是言其单兵突进,把中国线描和西方素描完美结合。在王子武之前及同时的画家中,没有人在这方面比他做得更好。也是基于这个维度,我说王子武把中国写意人物画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素描是西方绘画对于造型能力培养的技巧。而线描则是中国绘画中运用线的轻重、浓淡、粗细、虚实、长短等笔法表现物象的体积、形态、质感、量感、运动感的一种方法。素描和线描两张皮的现象,在人物画创作中,并不少见。而王子武凭借自己的努力,有效整合线描笔墨与素描的光影,中肯而又贴切地支撑中国写意人物画的新高度。这方面的代表作便是1984年创作的《悼红轩主曹雪芹先生》。
由素描训练而来的造型能力,王子武是佼佼者,但不是唯一。真正促使他保持唯一品质的还是线条。他创作上追求“以线为主,从结构入手”。但是,如果他的线条质量没有抵达“稳健沉着,朴实磊落,从容静气,富弹性而饶韵致”的境界,他的追求也不可能落实。在这一切都落实之后,还有一点,我们不能不说的是,王子武将其在人物画方面的开拓也转化为写意花鸟画方面的开创。如果说他笔下的喜鹊尚有徐悲鸿、王雪涛等人的法影,那么他笔下的青蛙、墨竹则独出机杼。精准的造型及独到的积、渗墨法,让王子武的花鸟画在人物画之外,另开一支,更为有力地凸显王子武作为画家,而不仅仅是人物画家的丰富性。
需要指出的是,王子武先生的艺术成就中,有一个很少被人强调的美学品质,即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沉郁,既说其笔墨深沉蕴藉、凝重抑郁,也说其人雅好慷慨,志深笔长。古代诗人中,作品具备“沉郁顿挫”品格的是杜甫。袁枚评此说:“人必先有芬芳悱恻之怀,而后有沉郁顿挫之作。”而所谓的“芬芳悱恻之怀”,就是忠厚博爱的天性。王子武先生就是这样一位先生。画如其人,这也是其笔下,杜甫、曹雪芹造像尤为深刻的一个原因。如果没有“沉郁顿挫”的美学品格,王子武先生的艺术,也不可能抵达今天的学术高度。
不过,必须看到,王子武也不是万能的。在他涉笔的山水画中,我们并没有太多可以讨论的话题。一些人喜欢的牡丹,也恰恰是王子武作品中技术含量最低的。所以,当看到有人长篇累牍地推广王子武的牡丹时,我的回复只有这几个字:没有讨论的必要。
王子武的人物写生,基本都是教科书式的经典。他最大的成就也在人物画方面。他那很难让人摸清来路的书法自成一家。但就书法本身来说,他这方面的成就,要远远低于徐悲鸿。我不想纠结书画是否同源这个老话题,我只是隐隐感到,较之于绘画上的正宗,王子武书法上的偏门,是否会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他的绘画?他的小画强过大画、单体人物强于群体人物的现实处境,是否也和书法的“独持偏见,一意孤行”,有着深层关联?吃不准,先放在这。
王子武一直被当代画坛奉为风骨。
在资本、权贵、世俗的名利场中,王子武是少有的具备风骨意味的艺术家。每每看到那张印在“大红袍”上,同时也出现在很多其他媒体上的王子武先生的照片,透过他那犀利的眼神以及不驯的卷发和胡须,我都想到业界良心,想到侠的形象。“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 。”龚定庵的这首诗,似乎就是专为百年以后的王子武写的。如此形象,也是王子武被画坛广为尊重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闭门即是深山,当然利于修心养性。但在信息社会,知识更新也是必须。一味深居简出,对于艺术大成,也是一弊。而这应该也是王子武近20年鲜有力作的一个原因。
刘曦林先生为王子武先生所写文章的题目是“已登峰头,再期老境”。我前文所述,基本也是“已登峰头”的意思。但于“老境”言,我不抱太大的希望。中国画的“老境”是个综合配置,阅历,学养,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老辣与老拙,都有老境,但从老辣到老拙,还有很长的路。目前的王子武先生,笔墨堪称老道,却未入老拙之境,也是事实。
之所以会如此,和当代中国特有的人物画发展有关。画家郭全忠先生曾说,由于生理规律以及独特的造型要求,“徐蒋体系”内的中国人物画家在中年以后,基本是走下坡路,而山水、花鸟画家,则可能越老画得越好,比如黄宾虹、齐白石。这是非常有见地的。徐悲鸿先生58岁去世,这一问题还没有充分暴露。其后的蒋兆和先生活到82岁,这一问题就凸显出来。其后,无论是已经去世的杨之光,还是健在的方增先、刘文西等先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这一问题。而以“大红袍”王子武卷所收录的作品看,基本都是王子武1985年离开西安之前的作品。离开西安后,王子武不是没有作品,而是他的作品基本是在重复以前的自己。
万里来归,王子武的艺术基本是陶渊明式的“洒然无求”,无为而治。“少年心事当拿云”的豪气,早已飘然云外。对于笔法、墨法的深入,也是可有可无。故此,万里来归,王子武已不是、也不可能是很多人一厢情愿的梦想:“仍是少年”,而是“他就是他自己”。套一句话,他在古典语言规约的确定性中,突出了语言创新丰富的可能性,却没有突破语言创新的范畴。这个范畴是他想反抗而又无力反抗的系统,因为他本人的所有语言,无论初乳,还是成熟乳,也都在这个系统之中。在系统中是不可能反对系统的,所能有的只是警觉以及不肯世故的风骨。(此文仅代表作者立场,不代表华商报全然认同,刊出仅为争鸣,旨在共创文艺界之气正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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