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 雪花飘飘 ■雷子

那一年，阳历年那天，田中雨出去“做活”（打工）去了。

那一天和今天一样，雪花飞舞，时紧时慢，一会儿狂风袭来，雪花在人眼前打着旋儿乱飞，过后，又嗖的一下钻进人的领口，一阵冰凉触电一般传遍全身。

田中雨的哥哥骑着家里唯一的一辆自行车带他去报到。自行车后面的捎货架一侧挂着高中住校时的那床铺盖，一侧挂着半袋面粉，田中雨胸前跨着一个军绿色帆布跨包，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往包里装了两本高中语文课本和家里唯一的一台蓝白颜色的小收音机，田中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件东西竟成为他后来能吃上皇粮的“杀手锏”和从事的职业。他坐在后座上，迎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晃晃悠悠的沿着沟里弯弯曲曲的道路向大山外走去，他没想到，这一走就走了半辈子。

在村口，他们迎面踫上了操着手，裹着棉袄，猫着腰急急往回走的二爷。

“快过年了，还出去做活呀？！”二爷说话时，羊角胡须上落着几朵雪花，一抖一抖的。

“在家没啥事，出去逛哩么。”哥哥也没有停车，一边走一边回答着。

田中雨像大姑娘一样，侧身坐在哥哥身后的捎货架上，对面的大山、树木，还有已经开始落上雪白花花的田地一一从他眼前掠过。

这次出去会是干啥活呢？难不难？苦不苦？自已啥也不会呀。

田中雨心里毛毛的一点底也没有，有点胆怯，毕竞他是一个刚走出高中校门的山里娃，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出去过。但他又不能不去。人嘛，一辈子总要干些啥，总不能老窝在家里，靠父母吃饭吧。况且，不论干什么事，总要迈出艰难的第一步。这么一想，他的心定了许多。

元旦之后是春节。过年时，村里人也没有见田中雨回来。

一个月以后，年已经过完了，村里的人才知道，田中雨出去不是去做活，而是“当官”了。事实上，就是到乡政府里去打工，干了一个打字接电话搓脚扫地看大门的“临时工”的苦差事。

可在山区农民的眼里，那也是叫人眼热的“当了官”！

田中雨第一次出去做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了官，他很纳闷。他祖上人老几辈子连一个吃皇粮的都没有，更不要说当官了。

当地人路过他家，总要指指点点。“这娃给老先人争了光，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

其实，他才是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以后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他很有信心。

因为他知道，他是这块老土地上冒出来的小苗苗，今天，迎着风，冒着雨，脚踩泥泞，走出小山村，那也是头顶着蓝天，脚踏着黄土地，永远沾着满身的土星子味，一辈子想甩都甩不掉。自己的路，要自已走，只要道正，深一脚，浅一脚，摔个跟头，崴了脚脖子，爬起来，照样往前走，咱是陕西愣娃，啥也不怕么。到头了，下了山，咱再看两脚的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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