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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她的文字,走近这些走入歧途的未成年人 孩之罪,谁之过?

成都商报 2019-01-12 02:12 大字

当今,未成年人犯罪已成为世界性的问题。有学者将未成年人犯罪与环境污染、毒品并列为世界“三大公害”。因此,预防未成年人犯罪已成为世界各国高度重视的社会问题,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是如此。

作家张雅文以74岁高龄,经司法部批准,行程万里,走进11个省市未成年犯管教所及三所女子监狱,面对面地采访未成年犯、监狱干警及专家学者等240多人。她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良知历尽艰辛走到这些失足少年的身旁,倾听失足少年讲述陷入迷途的心路历程,感受他们身陷铁窗的痛苦煎熬与内心挣扎,为花季少年的无情凋零而深感痛心。对张雅文而言,这是艰难而痛苦的采访与书写。接下来,让我们通过她的文字,去了解这些走入歧途的未成年人。同时,也希望提醒更多的成年人,关注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

“伪娘”的网络人生

我不懂什么叫“伪娘”,采访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2015年末的一天晚上,一个化着浓妆、留着披肩长发的“少女”,在河北某市因为车费跟出租车司机发生争吵。司机觉得这位乘客好像不是正经人,就说了几句戏谑话来挑逗她。她觉得自己必须进行自卫。

于是,她掏出拉杆箱的拉带,猛地套住了出租司机的脖子…… 司机急忙踩住刹车,苦苦哀求:“小姐,别、别这样……有话好说,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少女”心软了,松开了手。后来,她被抓住时大家才发现,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警察问他:“为什么这身打扮?”少年说他喜欢扮成女人的那种感觉,一扮成女人,就把一切烦恼都忘掉了。这天晚上,他心里很烦,换上一身少女装回老家,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警察又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少年说:“他不是好人,他开始攻击我了!我当然要还击。这是游戏中人人都明白的规则。”

少年居然说起了网络语言,而且,他的思维仍然沉浸在网络游戏的虚拟世界里,他把虚拟与现实完全混淆了,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拟?但是,法律毕竟是现实的,法院以故意杀人(未遂)罪,判了他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

于泽光(化名)出生在河北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很受母亲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到了上学年龄,于泽光沉迷上网,老师多次找过家长,父亲无数次地打过他,他却变得越来越顽皮,越来越叛逆。初中没读多久就辍学了,他干过餐厅传菜、仓库保管、快递等多项工作。

他读书不多,但很聪明,满脑子鬼点子,想出一招就能赚钱。但一位跟他一起干过快递的50多岁大叔,却这样评价他:“你小子有财富的脑袋,却没有财富的双手。”

的确,他的心思从没有放在工作上,而是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最多时,一个月没有走出网吧,吃住都在网吧里。他觉得网络虽然是虚拟的,却给了他信心,给了他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权力,给了他现实中所无法企及的高贵身份与地位!他在网络世界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从网络里,还学会了用木马病毒赚钱。

他生活在虚拟与现实的两个世界里,虚拟与现实在他生活中交替进行,人格也在真假难辨中分裂,一会儿是现实,一会是虚拟,但更多时候是生活在虚拟世界。他陶醉于虚拟世界,用虚拟世界所获得的一切来麻醉自己。他像许多痴迷网络的少年一样,常常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拟?

现实中,他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女孩子,让男孩子挽着他的胳膊陪伴在他身边,他很享受路人那种目光。

进了看守所,他觉得一切都没了,万念俱灰,想割腕自杀,看守以为他精神有问题,送他去医院检查,发现他的精神并没有问题,而是网瘾太重。那天在出租车上,他就觉得是在上网打游戏,觉得对手要进攻他了,他必须抢先还击……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少年,如果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应该有一个不错的人生。 当今,网瘾与毒瘾已成为毒害未成年人的两大杀手。而每一个网瘾或毒瘾少年的背后,都存在着某些深层的家庭、学校及社会原因……

妈妈,你为什么扔下我

陕西省未管所,一个叫郑月鹏(化名)的青年对我说,他的噩梦是从一天早晨开始的。

他不记得是8岁还是9岁,只记得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那一天早上,母亲带着他的哥哥、姐姐突然走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就把有先天唇腭裂的他扔给了继父。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一个26岁的大小伙子,在铁窗里已经度过了11个春秋,15岁那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

他说,母亲带着哥哥、姐姐的突然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觉得自己被妈妈抛弃了,活着也没意思了。从此,他不爱读书了。继父对他还挺好,出钱为他的唇裂做了手术。但他的心却死了。

2002年,12岁的他,得知母亲在河南郑州,可他并不想去找她。3年后,母亲回来把他接走了。他很想问问母亲,当年为什么不把我带走?但他什么都没问,母亲也没说。

到了郑州,他看到母亲又嫁给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哥哥、姐姐都初、高中毕业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唯独没有他这个最小的儿子。他内心再次受到伤害,觉得被世界抛弃了,一种强烈的厌世情绪充斥着他的心,他多次想结束自己,却又没有勇气。

后来他彻底辍学了,在社会上结交了一帮混混,整天泡网吧、打架斗殴、抢劫盗窃……

2006年8月4日,他因偷茶叶被人发现,他把两个人给杀了。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以为杀了人能判死刑,这样就可以结束我这不值钱的小命了。可是,因我未成年被判了无期,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进未管所待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倒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家里从没有人来看过我,继父也没来,更没人给我寄钱,连封信都没有……但在这里,警官对我却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我,让我第一次感到人世间的温暖……渐渐地,我不再像过去那么悲观厌世了。”

他说,由于他表现好,被三次减刑,从无期减到十九年零六个月,已服刑十一年,还剩八年就刑满释放了。说这话时,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说:“我并不怪罪母亲,她带着五个孩子也很难,可能我小,带着我不方便找人家吧……在这里,警官教育我要学会反思,不能把自己的罪过推到父母身上。”

看来,他对自己的罪行有了真正的彻悟与忏悔。

为弟弟报仇的少女

2012年5月29日晚,在广东梅州某中学,一名15岁女学生用水果刀,把一名男生捅死了!

此刻,这名女同学就坐在我的面前,不再是当年那个初中一年级的女学生,而是在未管所度过了五个年头的20岁大姑娘,讲起话来,慢声细语,温柔文静。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柔弱、文静的女孩子居然能捅死人。

听她的讲述,就像看一场家庭暴力电影,父亲打母亲,打儿子,打女儿;爷爷打孙子,孙子打爷爷……总之,在这个家庭里,人人都充满了暴力,人人都是施暴者或被虐者。

毛新霞(化名),1996年出生在广东梅州某农村,从记事起,她和哥哥、弟弟三人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父母在中山市打工,每月给爷爷寄来五百元钱生活费。年迈的爷爷脾气暴躁,管他们三个孩子心里充满了怨气,经常打她和弟弟来发泄内心的不满。爷爷也打哥哥,但哥哥长得高大,爷爷打不过他。

她11岁那年,爷爷去世了,哥仨儿不得不来到父母身边。父亲打人比爷爷更狠、更凶。从此,父亲的棍棒就像吸铁石一样,吸在了她和弟弟身上,母亲上来劝阻连母亲一起打。父亲也打哥哥,但哥哥与父亲对打。后来,哥哥干脆离家出走,再也不回这个充满暴力的家了。

毛新霞和弟弟上初中那年,父亲觉得中山学费太贵,就带着他俩回到梅州上学,母亲一个人留在中山。回到梅州不久,就出事了。

那天傍晚,毛新霞正在教室里扫地,一名同学跑来告诉她,有人在宿舍打你弟弟呢!一听说弟弟挨打,她扔下笤帚急忙向宿舍跑去。弟弟比她小一岁,跟她同班,都在读初一。弟弟调皮,总爱惹事,姐姐就像母亲一样护着他。

跑到宿舍一看,弟弟果然躺在床上,手脸被打得又红又肿,打人的学生已经跑了。她问弟弟打他的学生是谁。她质问打人者:“你为什么打我弟?” “打你弟怎么了?想打架吗?好哇!明天晚自习之后别走,在教室里等我!”对方满脸不屑。

第二天晚自习结束时,毛新霞用一件衣服盖住了铁棍和刀,悄声对弟弟说去找那家伙算账。姐俩刚要出门,打人的学生带着三个男生已经堵在了教室门口,厉声问她:“想打架吗?”

她冷冷地盯着对方,没有回答。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爱打架的孩子,但此刻,或许受暴力家庭的影响,或许遗传了父亲爱冲动的火暴性格,或许多年前父亲说的一句话,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们要打你,你就打他!打伤了我来赔!”

总之,她没有说话,双方就动起手来,对方向她挥拳打过来,她操起藏在衣服下的刀向对方猛刺过去……

之后,她拉着弟弟急忙向楼下跑去,跑去找老师。

不久,姐弟俩同时站在了法庭上,弟弟被判了三年缓刑四年;姐姐因致人死亡,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并赔偿对方12.9万元。姐弟俩在法庭上失声痛哭。一个花季少女的人生,就这样被她自己毁了,被她毁掉的还有那个死去的少年。

这起恶性案件所折射出来的背景,令人深思,也令人惊怵:毛新霞充满暴力的家庭;学校宿舍里窝藏的铁棒和刀具;动不动就“邀架”的校园环境…… 这一切并非个案,并非一个家庭,也并非一个学校。这正是校园暴力的关键所在。

(节选自张雅文《妈妈,快拉我一把》,该书已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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