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良心行走

□余虎（陕西）

人生如小巷，有窄的，也有宽的。

窄有窄的好处，窄有窄的韵味。一条石板小道，两边是粉墙，是黛瓦，一直向前延伸着。一个人，撑着一把伞，在细雨朦胧里慢慢地走着，不时地停下，抬起头看看两边粉墙的墙头，冒出一枝几枝杏花，开出一片春色；或者，扯出一茎藤条，扯出一片嫩绿，一片生机。这时，人的心中就会有一种平静，一种洁净，如月光一样淡淡地浮荡着。

窄巷的那畔就是市井，就是小康人家，浮荡着一片唧哩嘎啦的欢笑。走在这儿，一种“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感觉，会油然而生的。

宽，也有着宽的妙处，宽的风景。宽处可以驾驷马，着轻裘，左牵黄，右擎苍，豪气飞扬，一脸春光。宽道的两边，是朱门大户，是楼阁高耸。这儿门嵌铜钉，宫灯高挂，仆从排列，仪仗森严，一声高喝，让人一惊，吓得裹足不前。

那儿，有石狮威严而立，面目狰狞。

那儿，有白玉为堂金做马，一派奢华。

那儿丝竹弦管，无日无之，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手执红牙檀板，唱着“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曲子，婉约如露，娇嫩如花。

窄巷的尽头，一直延伸向小康人家，延伸向书香门第。来到这儿，轻轻敲门。门吱嘎一声开了，就有一个戴着眼镜，一脸书卷气的人迎出来。两人进入书房坐下，在瓦屋纸窗中，用瓷杯盛绿茶，慢慢品着，慢慢谈着诗词，品评着书画，真有一种“又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人在这儿，淡雅得如陶渊明的一首田园诗。

宽敞处则相反，一直延伸向繁华，延伸向灯红酒绿处。这儿有高楼轩敞，有楼栏横斜，有“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门的上方，会雕金镂银地挂着一块匾，书写着府邸的名称。

人在这儿，会端袍束带，满脸笑容，迎来送往，打躬作揖，礼节周全。可是，来往酬酢中，免不了虚虚假假，免不了尔虞我诈。

机诈如王熙凤者，走进这儿，如鱼得水。

纯真如林黛玉的，身处此地，就有一种“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感觉，痛苦不堪。

窄小的巷道，地方虽小，住在这里的人心却宽敞，却透亮水润。在这儿粗茶淡饭，一箪食一瓢饮，竹杖芒鞋，随意闲转，看景吟诗，潇洒出尘。到了晚上，月色在窗，满纸清亮，人一挨着枕头，就沉沉睡去。到了一觉醒来，抬头窗外，鸟鸣如珠，天净如眸，晨光如洗，又是新的一天。

住在宽敞处，心，不一定很宽敞，也不一定很舒畅，有时甚至很沉重，很忐忑，没有落实处。晚上睡下，听到深巷那边传来狗吠声声，顿时醒来，浑身冒汗，呼吸不畅，一颗心也咚咚地跳着，血压阵阵升高。

在狭窄处漫行，一步步走去，慢慢地，眼前就变得宽阔起来，天光如水，芳草连绵，一直铺展向天边，一直铺展向鸟语花香的地方。

在宽敞处疾行，保不准路会越走越窄，越走越弯曲，最终碰着墙壁，抬头一看，前面竟是一个死胡同，无路可走，黯然神伤。

因此，无论窄巷宽巷，都应走好。

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小心一点，谨慎一点，就会避免走入岔道。

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无论平坦处，无论跌宕处，走稳了，就不会跌倒。

人生最害怕的是，走着走着，到了，竟然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这，是路的悲哀。

这，也是行路人的悲哀。

行路难，行路难，路安在？路，不在脚下，不在车马穿行处，不在长亭外驿站旁，而是在你的心中，在良心的深处。无论路宽路窄，无论路曲路直，伴着善良上路，伴着清白上路，窄巷就会越走越宽。否则，宽巷也会变成一条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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