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及其他(组诗 )◎杨康
西乡的油菜花开了
那么多的花，我只对油菜花
情有独钟。那么多油菜花
只有说着西乡方言的油菜花
才能配得上整个春天
在午子山下，在牧马河畔
一场春雨过后，油菜花如千军万马
迅速占领原本萧瑟的大地
成为春天里的绝响
在油菜花海徜徉，金黄的阳光
给大地披上祥和之光
天南地北的蜜蜂远道而来
在花朵之间，随风而动
西乡的油菜花开了，开在
坡坡坎坎，开在每一片湿润的土壤
油菜花一开，整个西乡
在瞬间，就舞动起来
登午子山
躲开正月里香火的旺盛
躲开喧嚣。选一个风轻云淡
的好天气，登午子山
把纷杂的红尘都留在山下
向遇见的每一棵草木问好
桃花粉红，樱桃花洁白
而通往山顶的路盘桓曲折
必须拿出足够的耐心
向上的过程就是一种回归
午子山深处弥漫着古老的空气
碧绿的泾洋河，将人间
与喧闹，阻挡在外
在凤憩亭坐下来，与一株白皮松
交谈心事。继续向上，我
心怀虔诚，并向那棵古老的银杏树
许下我前世的夙愿
割草机
好几次在路边遇到割草机了
我一直想把它写进诗里
我想写出外国人
那样惬意的生活来
闲暇的时候
在自家草地上推着割草机
听着突突突的响声
很遗憾，我自始至终都没找到
完成这样一首诗的感觉
割草机呀
被园林工人推着，也突突突地响
我闻到了迷人的青草的气息
那种小时候，大人们收割水稻时
才有的气息。今天，又路过一片草地
园林工依然卖命地推着割草机
他们越努力，我内心就有越大的阴影
总觉得身边有些什么不和谐
向每一朵樱桃花致敬
一片又一片的茶园，让西乡
美得翠绿，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给西乡穿上金黄的衣衫
西乡的美，丰富而辽阔
在西乡，每一种美都震撼人心
比如正月里，站在樱桃沟的
任何一棵樱桃树下
我们的心，都会轻微颤抖
那一亩又一亩的洁白的樱桃花
在一夜之间，占领枝头
它们孤傲，决绝
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盛气凌人
我要向每一朵樱桃花致敬
在樱桃沟，在晶莹的花朵面前
生命的力量翻江倒海而来
我看见不远处，那樱桃鲜红的五月
接受
现在不再强迫自己
而是开始坦然接受
接受很多残枝败柳一样的事物
当然，也包括我现在的生活
接受破碎，就像第一次接受劣质白酒
这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低矮的，枯萎的
暗淡的
我用面对经历过的苦难的方式
将他们一一纳入怀中，不再挑剔
我喜欢站在暴雨后的江边，看浑浊的
江水，江水里翻滚着被遗弃的物品
哦，生活本应如此
恋旧之人
一个2009年买的牙刷杯子一直
用到现在，我越来越是个恋旧的人
呀，仔细数数，我的钱包啊，被子啊
U盘啊，只要没坏的我都还在用
嗯，比老朋友的感情还要深一点
我喜欢把这些旧物当作老情人
不可否认，我已经在恋旧的时候
把自己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无法和过去告别。在人生的旅途中
我总是被沿途遇到的风景纠缠
它们的存在，让我这趟旅行速度放慢
我还在爱着
现在，只剩下我的嘴唇爱着
空气中你那个空空的吻。但我还在爱着
我的骨头爱上了你刻下的字
我的血爱上了你的热与红
我的手还爱着你亲自捋过的头发
你走远了，我就爱上了路和暮光
原以为我会忘记。你为人妻
继而为人母，我却
那么荒唐地爱上了门和炊烟
我还在爱着，我爱上了整个人间
米粒飘香
那香味，也是一粒一粒的
在飘。窗外是微风和细雨
我赶紧关上窗户
米粒浓浓的香，温暖的
光在变亮。我多次告诉人们
我是一个怕黑怕冷的人
不过现在，这样待在屋内
我会觉得舒服多了
安稳多了，踏实多了。电饭煲里
大米正在发散着香味
我有了饥饿的感觉
饥饿时又正好米粒飘香
又正好我切好的菜
马上就要下锅了
杨康：1988年生于陕西汉中。著有诗集《我的申请书》，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重庆市文学奖等，系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协会员，参加过第七次全国青创会。现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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