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屁孩都自带光芒 □刘红昌
六六四五岁的时候最不愿意别人叫他小屁孩，一副“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许叫我小屁孩”的架势。对于六六，小屁孩这种称呼似乎是对自己成长的否定和精神的侮辱。五岁之前六六早早与我们分了床，徒增了很多当大哥的感觉。过了五岁的生日，六六就已经成了全世界的大哥，开始高高在上地动不动就叫别人小屁孩。最近成长的气焰有些嚣张，甚至连当爸爸的我、爷爷和外公也被他不屑地称之为小屁孩了。这就已经不只是调皮，而是有些不知地天高地厚了，用陕西话说就是“张滴没领了”。能叫别人小屁孩的人，也必定是对自己是不是小屁孩和谁是小屁孩这个概念极其看重的人，应该也是属于小屁孩之列或者距离不远的人吧。但最近这个小屁孩正常的生活状态以及生活中的那些小美好却给我带来了别样的启发。
昨晚我读着马召平新作《冷热交织》，沉浸在青年艺术家夏晓辉无尽病痛的哀伤之中时，刚洗完屁股的六六上身穿着毛衣光着下身朝我走来。正在泡脚的妈妈看了他一眼说，你羞不羞，快上床穿衣服睡觉。六六怯怯地说，我跟爸爸说个悄悄话。六六的嘴巴靠在我耳朵上，轻轻地说，爸爸，我都想死呢。我很诧异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却只好故作平定地伏在他的耳朵上说，你为什么这样想呢?因为我笨死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我想他大约是受了什么人事或者刚关上的电视内容的影响有了自己的一些思考，我继续在耳根上说，你会打篮球、弹钢琴、还会唱歌、会画画、还是功夫，你很厉害，怎么能说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呢。六六想了一下，似乎有些认同。我脑子里还惦记着小说中夏晓辉和女记者的事情呢，就朝六六的下身瞅了一眼，说，咦，我看见牛牛了。六六笑着急忙转身，捂着屁股回卧室了。六六的思考却让我也沉浸了片刻，即便是一个五岁的小屁孩，也还是需要强烈的存在感和成就感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这何尝不是人的一生都在思考和探索的终极命题呢?
利用午餐时间，我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包括六六的牙膏和电池。牙膏是早晚各一管，颜色和口味都有差异。晚上，我在刷牙，六六坐在我身后的小凳子上洗脚。爸爸，六六突然说，早上上体能课时，我的手都冻疼了。我正不知如何应答。但是，六六继续说，两次跑步，我都跑了第一名。我正要夸他，只见六六双手拉起大腿外侧的皮说，你看这都是肌肉，然后又拉起另一条腿上的皮自我陶醉地说，这都是肌肉，都是肌肉。我扶了下眼镜框说，你越来越厉害了，都成肌肉男了。沉默了几秒钟，六六仿佛在自言自语说，爸爸，谢谢你今天给我买的牙膏。不客气，我边吐漱口水边说。
第二天早上，刚换了电池又重新响起来的闹钟敲打了几声之后，我在隔壁房间的黑暗里听到了闹钟被关掉了的声音，摁房间开关的声音和穿衣服的声音。待我起床走过去时，六六已经穿好了上衣和裤子，正准备下床。自从闹钟不响之后，六六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状态了。我在门缝里对着六六竖了三下大拇指，一起去卫生间洗漱。站在镜子前，正准备刷牙时，六六双手抱住我的左臂亲了一下，我说干嘛呀，六六说，谢谢你给我买的牙膏呀。我心想，这事儿昨晚不是说过了吗，已经翻篇了呀，但一个五岁孩子的感恩之心还是让我有些触动。这世界上没有人理所当然地应该对我们好，哪怕是自己的父母。每一个人都应该心怀感恩地对待来自他人的帮助、爱和馈赠。
室外寒气逼人，周末的午后似乎很放松也总有些无趣，我琢磨着要不要带快要回老家的父亲一起去看个电影。六六像晒太阳的乌龟一样趴在我身上，一起看着我在手机里搜索正在热播的片子。看了几个花哨的电影预告片，妻子就进来了。妻子望着茫茫的窗外说，这鬼天气，变化无常。六六悠悠地接了一句，这都是命呀。这句话正是电影花絮里，演员们反复在说话。出自小孩之口，多少有些搞怪，可这大约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孩子对社会的认同感吧。
周末的时候常常会觉得比平时还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围绕着六六忙。那天幼儿园篮球操比赛，妻子一早回商州，我照顾着六六洗刷穿戴吃了早点，八点半前赶到了体育场。开幕式运动员进场，是十一点结束，我又带着六六去单位取设备，拿着相机带六六到楼下展厅看了几眼正在展出的龙泉宝剑。六六对真正的宝剑兴趣很大，看到视频里铸剑大师和道长切磋试剑的场景不愿离去。我拉着六六一路小跑，上了车直奔小区西门。在门口匆匆吃了几口饭，让提前到来的父亲看着六六，俩人一边吃饭一边等我，我回家取东西换衣服。回到饭店上了车就再奔体育馆参加下午的比赛。一点半赶到时，小运动员们已经换好球衣正在站队。彩排和比赛时，我一直在跑来跑去地拍照，六六状态不错。一天的时间把我赶得出了几身汗，六六却浑然不觉，觉得一天挺好玩，“生活充满节奏感”。
有时想想自己在乡下的这个年龄，大约除了喝奶就是玩尿泥。那时候，自己会不会有这些当下时代孩子们成长的感觉呢，不可能只是麻木不仁吧。时代在骤变，个体生命的每一段成长过程都在变，但作为一个成长中的生命来讲，有些基本的感受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生命在成长过程中的安全感、存在感、满足感、愉悦感、秩序感，以及感恩之心。想了解一个家庭，孩子是最有说服力的解读样本。什么样的父母就造就了什么的孩子。可在孩子生命蓬勃的道路，这种成长又何尝不是相互的呢。没有愚笨的孩子，只有不觉悟的家长。作为父母，也应该在孩子的生活节奏中，有所体悟，启智成长。因为，请相信，每一个小屁孩都会自带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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