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爷的苹果
本版插图吉日
◎王炜
一个骆驼用铁勺炒着吃了!人老几辈没人信,倔爷更不信。可事实明摆着,二怪确确实实在网上一箱一箱卖完了自家十万多斤苹果。倔爷心里憋上了一口气。
铁勺、骆驼、苹果和二怪,无序地跳跃在倔爷的脑海,错乱了一个下午。当夜幕一层一层地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苹果香味罩住三星村时,倔爷觉得,他的天塌了。
二怪是倔爷的隔壁邻居,是和倔爷几十年都不来往的冤家对头。前些日子,听说二怪在网上卖苹果,倔爷很是不屑。
网到底是个啥东西?那家伙看不见也摸不着,是挂在中南海还是阿联酋,或者是挂在联合国?倔爷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始终没能琢磨透。
但倔爷觉得,网确实是个神奇的家伙,这家伙开始让他坐立不安。
三万多斤呢,愁死人了,咱也……拉网?老伴眼巴巴地看着倔爷。
因为苹果,因为二怪,思前想后想来想去,倔爷最终决定拉网。
倔爷找了村里拉网线的小伙子京辉,连夜找的,他觉得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倔爷对京辉说,拉网线是为了让两岁的孙子和远在海南打工的儿子儿媳面对面说话。倔爷不想让人知道,他也要在网上卖苹果,更不想让那个到死都不想看见的二怪知道。
今年苹果大丰收,卖了钱买吃买穿还是添置家电,大家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早盘算好了。
大家的眼神,每天多半时间都瞭向村头的柏油路,巴望着看见一个个收购苹果的果商,穿着西装夹克休闲装各种不同型色的衣裳,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拥进村子。大家都清楚,他们来了,就等于“毛爷爷”来了。
一天,两天,七天,半月过去了,大家天天望向柏油路,望夫崖一样,都快望成石头了,可就是望不来果商。往年收苹果的大客商一个都没来,日怪很!
有人忍不住了,不住地问:咋还不来呢?有人更是坐不住了,特别是往年挣过果商钱的苹果代办们,就给客商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了。每打一个电话,心便凉一截,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弄明白了:网络电商现在发展太快了,苹果从地头一步就能发到客户嘴边,脆甜还新鲜,省去了往年由客商收购、运输到批发市场再到水果店的这些环节。客商几乎无利可图,就不来收了。
这帮孙子今年是指望不上了!苹果代办们一个个无奈地骂着,今年挣不着果商的代办费了,怅惘得很。
就这样,一树树苹果憋红了脸,傻笑在秋风里。渭北平原的三星村和周围的十几个村子,大面积的苹果都卖不出去,大家像迷航的水手一样,迷茫得不知道在苹果的海洋里驶向何方。
往年,好像谁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确实也不用考虑,只等着苹果红了,一股脑卖给果商就完了。可今年苹果无人问津,累累硕果压满枝头,更是压在人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家伙见了面,打招呼都泼烦,也不问别的了,管毬他婚离了没痔疮割了没娃考上大学了没,统统只问一个主题——苹果卖了没?多少卖过一点的会说,日他妈,还卖了些;没卖一点的就唏嘘不已,这可咋办呀?我都快愁成白毛女咧。
苹果红在树枝上,人们急在心里头。还是没有果商来。个别人家就开始在网上卖了,其实多半是靠在城市打工的儿女们卖。这种卖法太折磨人,一箱才装十来斤,一天卖出三两箱、十来箱,还不能保证天天有订单。这确实不如往年批发给果商省事:集中一半天时间,摘下果子堆到地头,眼瞅着苹果装箱过秤,再搬上大卡车,接下来就往手指上“呸呸”地吐着唾沫点钱了。辛苦劳作一年的成果,浓缩成了巴掌大小、红红绿绿的一沓沓钱,使人倍感愉悦。
今年,大家谁都还没有享受到那种愉悦,一数钱就手脚发抖的倔爷更是没有。
二怪是三星村第一个在网上早早卖完了自家苹果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二怪就那么一个个一箱箱一趟趟一天天,耍魔术似的卖完了十万多斤苹果。看得大家个个心急眼馋,打狗骂娃摔碟子绊碗,瞅着自家苹果,憋气瞪眼没办法。
同样憋气的倔爷便下定决心拉了网。下定决心拉了网的倔爷也下定了决心: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也要上网卖苹果。
倔爷用儿子孝敬他的不舍得吃喝的好烟好茶伺候了京辉几乎两天两夜,终于学会了开关电脑和上网。
京辉给倔爷做了相当多的培训。他说网大得没边没沿,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在网上瞬间都能到达;任何一个大人物,管他是黑不溜秋的奥巴马,还是那个怪眉日眼的安培,瞬间都能找见。京辉边说边得意洋洋地做着演示,证实他绝不是胡咧咧。倔爷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心里仍云里雾里地飘忽。
倔爷说他想见毛主席和邓小平,京辉帮他找到了。倔爷说还想看看乾陵,京辉也找到了,连武则天的无字碑也翻出来了。倔爷说,老大一通石碑,竟然不刻一个字,武则天这个婆娘,确实日怪很!
最终倔爷信了,网确实是个神奇的四通八达的妙不可言的东西,难怪二怪狗日的今年早早就拉了网呢。
倔爷终于学会了上网。京辉终于抹着嘴走了。
京辉刚一走,倔爷立马喊来老伴,快赶紧放麻利卖苹果。
倔爷既焦急又紧张,既紧张又兴奋,既兴奋又不安。
对着电脑,倔爷颤巍巍地喊了起来:卖苹果……又大又脆又……红又甜……的红富……士苹果!一向言语利索的倔爷,此刻嘴里有些拌蒜。
老伴说小声点,不要让隔壁二怪听见咧。
卖苹果,又大又……脆又红又甜的红富士……苹果,倔爷压低了声音。
倔爷整整喊了一上午。终于喊顺溜了,声音也不颤了。在一旁玩耍的小孙子也学会了,奶声奶气学倔爷:卖苹果……大……甜……苹果……
老伴围着倔爷和电脑转了一上午,其间给倔爷续了八杯半茶水。
八杯半水喝进了倔爷肚子,他憋了一上午。倔爷说他得赶紧去尿个尿,再憋就尿裤裆了。他叫老伴仔细盯着电脑,眼都不要眨,操心有人买苹果。
老伴悻悻地说:咋就连个问价的都没有呢?还真是,狗大一个人都没有。
日怪很,没人招识咱。倔爷也很纳闷。
倔爷想他对着全世界喊了一上午,居然没人理他。
噢,对了,倔爷恍然大悟:他的话全世界人是听不懂的,能听懂的只有中国人,中国人也未必全能听懂,因为他喊的是陕西话,更不用说还夹杂着方言了。
倔爷心里当下释然了,陕西人甘肃人宁夏人差不多能听懂的,多半辈子下来,这些地方的人他见过一些,口音都差不多,可这些地方好像都作务苹果哩,谁还会来买他的苹果?听说甘肃还有种叫花牛的苹果,一个的价钱顶红富士两个三个呢。倔爷没见过花牛长啥样,真有那么牛吗?
倔爷蓦地想起,过年时儿媳妇教孙子英语,里边好像有苹果这个词。他唤来孙子:给爷说,苹果用英语怎么念?孙子乐了,一个劲喊尿泡尿泡。倔爷也乐了,应该就是什么泡,反正不是尿泡,具体啥泡,倔爷不知道。
不行了,这个尿泡一喊,倔爷更想尿了。
倔爷一边回想着到底是啥泡,一边小跑着去后院解手了。倔爷跑步的样子和七十岁的年龄极不相称。
没过一会儿,倔爷一条腿夹着,一条腿拉着,慢吞吞地挪回来了。你快来,再喊喊。老伴听着倔爷回来了,头也不抬地说,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
倔爷一步步挪向屋厅门口。喊个毬……尿裤裆咧!倔爷嘟囔着。
老伴闻声,慌忙走出房子,瞅见倔爷身后跟了一长串的湿脚印子。那脚印,左脚重,脚印全,右脚轻,半个脚印,两行脚印一重一轻一全一半,紧跟倔爷来到了屋厅。
你咋弄着呢?不如个两岁娃,还尿裤裆哩?!老伴责怪倔爷。
皮带……还没解开,就尿开咧么!倔爷辩解,声调先高后低。
你就等不得裤带解开再尿么?!
收管不住么,一个哆嗦就尿咧,停都停不下来,我也不想尿啊!
真是老小老小,我看你是越活越小咧,开始尿裤裆咧,明儿起给你穿开裆裤算咧!
少啰嗦些,快给我换裤子!倔爷臊了。
老伴翻箱倒柜地给倔爷找着里里外外的裤子,嘴里仍不停地埋怨着。倔爷木木地立在脚地,老伴把翻出来的裤子扔给他。
老伴回去,还守在电脑跟前。倔爷站着,脱下里外尿湿的裤子,弯着腰,用干着的裤腿抹擦了湿得严重的左腿。换上裤子,倔爷半立半坐,屁股半搭在炕沿,不知所措。
老伴喊他:快些,来些,继续。倔爷木然。倔爷心里膈应,老了老了这尿还臊得不行。
老伴再喊。倔爷咬咬牙,移向电脑,呆呆地坐下。
老伴说,卖苹果呀,快喊呀!老伴急了。
十万多斤哩!二怪!老伴说。
是啊,二怪!
老伴一聒噪,一提二怪,倔爷一下子来了精神。继续对着电脑喊:又大又脆又红又甜……的红富士苹果哟!
一下午又过去了,嗓子都快喊哑了,倔爷还是没有碰到买苹果的,半个都没有。
那一夜,倔爷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在炕上烙饼子,眼盯着电脑屏幕,怎么也睡不着,难道自家的网没有扯好?还是京辉没有给教好?
不知过了多久,倔爷迷迷糊糊睡着了。倔爷做梦了,梦见全村的苹果都卖完了,只剩下他倔爷家的了,苹果最后都烂掉了,铺天盖地的苍蝇嘤嘤嗡嗡,飞向他家的果园。全村人睁着苍蝇一样的复眼,滴溜溜盯着他看,不分男女老幼,还边看边笑,有牙没牙的都笑着。倔爷也看到了二怪,二怪对他咧着嘴大笑!笑着的二怪一步一颠,走向他烂掉了的苹果堆,背对他,朝他的苹果堆子里撒尿,一边尿还一边摆动着屁股,用尿在苹果堆上画着圈圈,一边尿还一边拧过头看着他,依然满脸是笑。倔爷顺手抄起一把铮亮的铁锨,走了过去,走向了二怪……
倔爷突然就醒了,清醒的倔爷知道自己做梦了。他庆幸自己是在做梦。庆幸着的倔爷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肯定是网哪里不对。倔爷蹬醒了打着微鼾熟睡中的老伴。倔爷给老伴说,你想想咱的网是不是哪有麻达呢?老伴呓语连连,说,你才有……麻达……呢,神经病……不让人睡觉,有啥……麻达明早再……说。说完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倔爷交代老伴再去打探打探,看看别人家是怎样在网上卖苹果的,咱得取取经,打问得越仔细越好。半晌过去了,老伴回来了,一脸沮丧。说是人家说要在网上开个店啥的,把苹果照上相放进去,标上价格,还要写几句推销的广告,才会有人买。再有,就是必须开个什么网上银行账户……
倔爷听完,一屁股瘫在炕沿上了。果真是这样,那就太难了。这一刻,他想起了儿子,他原本不想麻烦儿子的,他知道儿子上班忙,家里的事尽量不让儿子分心,这几年卖苹果,也没让儿子操过心,儿子只叮咛他们,体力活雇人干,也就再没管过。
可这回倔爷觉得事关重大,必须得求助儿子了。倔爷立即打通了儿子的手机。儿子说他正忙着,要没啥急事,他忙完再回电话过来。倔爷说有急事。儿子心提到了嗓子眼问,啥急事?爸你快说!倔爷说这事你再不管,你恐怕就再也见不上你爸咧!儿子心快蹦出来了,急忙催倔爷快说。
倔爷向儿子通报了村子里在网上卖苹果的事,叙述极其简要,最后特别特别强调了两遍:二怪家十万多斤苹果已经在网上卖完了,咱家至今一个苹果都没卖,就要臭到园子里了。
儿子听完,就这事啊,心放肚子里了。儿子安慰倔爷,让他别心急,果商会来的,就是不来收,也没几个钱,不值得为几个苹果着急上火,说得这么严重。
儿子的轻描淡写让倔爷大为恼火。倔爷觉得儿子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确切说是没有弄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倔爷朝电话里大吼,你爸没本事在网上卖苹果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跟你爸一样尸,你白瞎了我供你上大学了!
倔爷把手机重重地撂到了炕上。那一刻仿佛手机就是他儿子,或者是二怪。
儿子晚上给倔爷回了电话,告诉倔爷他已经申请开通淘宝网店,24小时内就可以开通,到时候就能网上卖苹果了,叫倔爷不要再为卖苹果着急了。倔爷挂了电话后如释重负。
接下来一连三天,倔爷跟儿子每天至少通五次电话,问有没有人来买苹果。儿子说,他让在老家的同学帮忙传了些苹果照片,现在已经开通了网店,可还是没人下单。儿子还说同学说了,老家好多人都是在微信圈子里卖的苹果,大多数都是靠在江浙广东沿海一带打工的子女们卖的。儿子还说他已经联系了他的大学同学,让大家在微信上帮他卖苹果了。
倔爷挂上电话后很是欣慰。令倔爷更欣慰的是,没过几天真就开张了,倔爷他也开始发苹果快递了,是儿子帮着在微信上卖的,最多的一天发出了156箱。再后来就少了,甚至一天都发不出一箱。倔爷盘点了一下,他家的苹果总共都没卖到3000斤!
二怪家可是卖完了十万多斤啊!
倔爷又睡不着了。
这一个多月来,倔爷晚上就没睡过好觉,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狗日的二怪!驴日的苹果!倔爷心里翻来覆去地骂着。
有天半夜,倔爷正睡着,突然坐了起来,不住地拍着大腿,我咋没想到哩,我咋没想到哩?咱也开个微信卖苹果么!
第二天一早,倔爷给他和老伴在镇上换了智能手机,顺道叫店主帮着开通了微信。倔爷在手机店划拨了一上午,学会了使用微信,还打电话接通了儿子,叫儿子加上了他和他老伴。倔爷说全家齐心合作,微信卖苹果。儿子一一加了,哭笑不得,也没有多说啥。倔爷说他幸好有电脑基础,学微信也就简单多了,不过倔爷确实学会了在微信圈发布消息和微信聊天。
倔爷的微信里仅有两个好友:一个老伴,一个儿子。
这天晚上,倔爷在微信圈发布了几遍卖苹果的消息,每发完一次,都盯着手机看,盯死了看。最后一次是在凌晨两点发的,刚发完就有回复,倔爷一下来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光着上身坐在炕上,嘴里激动地喊着:有人买苹果,有人买苹果!老伴惊醒了,也爬了起来,凑过来看手机。手机上是儿子的回复:爸,早点睡吧。
倔爷由兴奋立马转入了气愤,他狠狠地扔了手机,蒙上被子睡了,驴日的苹果,狗日的……
倔爷确实困极了。天还没亮,倔爷又醒了,老伴也醒了。
倔爷抓过手机,又发了一遍卖苹果的消息。立马有了回复。倔爷急忙点开,是朵玫瑰花!老伴回复的。老伴本来想回复他一句:苹果咋卖哩?她知道倔爷多少天来盼着的就是这句话。可是她寻摸半天,不会打字,就给倔爷送上了一朵玫瑰花。倔爷扔了手机,蹬了老伴一脚,喊了一嗓子:老不正经的!发啥花么,你当你十八么十九咧?赶紧起来弄早饭去!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吃罢早饭,倔爷刚撂下碗筷,沾着油辣子的嘴还没来得及擦,二怪来了,来找倔爷了。老伴当下愣了,刚送到嘴里的菜都忘了嚼了,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二怪。三十年了,二怪从没走进过倔爷的家门。
大哥,嫂子,吃饭哩。二怪先开口了。
老伴反应过来了:你叔,你过来了……
倔爷扭过头,没言语。老伴招呼二怪坐。有理不打上门客么。二怪没有坐。二怪说他来是跟他们商量卖苹果的事的。二怪说平娃说了,全村的苹果估摸着都能帮着卖完。平娃是二怪在深圳打工的儿子。二怪接着说,他来就是通知哥嫂尽快找人摘果装好箱子,三天后全部发货。
倔爷仍不言语。看着倔爷不做声,二怪就走了,说他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哩。
二怪走了。倔爷仍不做声,兀自泡茶吃烟。老伴问倔爷要个主意。倔爷火了,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全烂了,全填新庄沟,一个也不会卖给二怪!一个都不!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谁知道他安的啥心!
老伴不敢做声。
接下来三天,全村像炸了锅。家家都叫来了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还有干爸干妈等干亲,都来帮着摘苹果,人力少的就雇人摘。通往果园的路上,花花绿绿,一溜行全是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这个丰收的金秋活泛了许多。
这三天,二怪的儿子平娃,一下子成了大家谈论最多的人,言语尽是对平娃的夸奖溢美。乐得二怪老两口新婚似的,嘴都合不拢。二怪告诉大家说,平娃在深圳做电商。电商是个啥?大家都不知道。反正比网还厉害,就是很能卖东西,全国各地山南海北犄角旮旯都能卖到。有人这样说,也没人去深究。也有人说二怪这回发大发了,不知道代办费能挣多钱哩,肯定够二怪再娶一房小媳妇的了。二怪说,娶小媳妇我做梦都想,可那是旧社会,那日子怕是不会再有了,即就是有,我也不是地主财东,吃着碗里占着锅里,老牛吃嫩草,也要有好牙口啊。有人笑说,二怪牙口好着哩。大家笑。二怪又说,请大家放心,网上苹果卖啥价,还是给大家啥价,我二怪一分一文的代办费都不要,只要大家伙每家请我老两口吃一顿羊肉泡馍就行了。有人就说二怪是雷锋再世啊!也有人说,那二怪得吃多少碗羊肉泡馍呀,不怕吃滑肠了?大家又笑。二怪说你放心,我就是吃得跑后拉稀也不会上你家茅房,我攒着上我家果园去解决,明年苹果还比你家苹果大。大家大笑。
这三天,倔爷稳如泰山,老伴如坐针毡。其实倔爷内心火烧火燎,只是表面装得平静。老伴出出进进,听来了好多关于二怪关于平娃的言语,一回到家就广播,张王李赵怎么说,一字一句都不落。倔爷漠然又仔细地听着,不做声也不制止。倔爷心里明白,一旦制止了,外面的一切讯息,他就一概不知了,老伴就是他的消息树和广播台,可不能断了她的电。倔爷甚至在心里怂恿老伴,再跑欢些跑勤些。
这三天,倔爷的思想很矛盾,通过老伴口传的消息来看,二怪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大家,帮大家解决眼下的大困境,二怪没有任何自私自利之心。况且二怪破天荒地登门找他倔爷来商量了,三十年前结下的老疙瘩,该解还是该结,倔爷犯难了。
这三天,老伴的言行,一步步倾向于妥协,一步步倾向于说服倔爷把苹果给二怪。
接下来,老伴急了,别人家的苹果都快装完箱了。看着倔爷无动于衷,她背着倔爷给儿子打了电话,儿子也赞成苹果给二怪,说两家别扭了几十年了,其实也真没啥,该缓和了。他晚上打电话给倔爷,说说话话绕了一大圈,刚想张口说这事,被倔爷给挡回去了,倔爷挂断了电话。儿子在电话那头束手无策。
倔爷横下了一条心。老伴也横下了一条心。老伴招呼人把自家的苹果摘下来,就剩装箱了。倔爷仍是不闻不问,只管在家照看小孙子。
最后那天,老伴捎话叫二怪到她家园子拉果子。当最后一个苹果就要装进箱子的时候,倔爷牵着孙子的小手,一高一低,一小步一小步,缓缓地走进了园子。恰巧二怪也来了,倔爷前脚到,二怪后脚到。大家猜测,这下完了,依倔爷的脾气,下来不知道又要发生多大的事呢。
倔爷和谁都不言语,从装箱人手里拿过这最后一个红苹果,在胸前蹭了两圈,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苹……果,我……不……卖……了!
倔爷大张了嘴,“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大嚼起来,旁若无人,动作很是夸张。
有人想劝倔爷,想说疙瘩宜解不宜结,劝倔爷把苹果给二怪。
这时,嚼着苹果的倔爷一转身,看见了身后的二怪。他顺手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了二怪,说,这苹果还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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