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到惠州的大巴车上
■方英文
一踏上广州去惠州的大巴车,我照例走向后排坐下。这是常年乘公交车形成的习惯,也是我人生哲学的具体化:不与人争抢,安静自在就好。后排颠簸,可以借机震掉因贪食而生成的赘肉。而窗外那新鲜的风景,总是给人以惊喜。风景无所谓好坏,没见过的风景便是好风景。数了一下车里乘客,采风团成员加陪同,也才十五位。而座位三十六个,天热疏朗,空调风凉,惬意有加呢。
珠江三角洲城市连片,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甚至是唯一。所以面积甚小却能养活上亿人口。但是从广州到惠州的车里往外看,印象并不富得流油,依然是乡村风物,与时下其他地方的乡村几无两样:荒芜杂乱。房子也不是太漂亮,不少仍是砖墙未涂。这倒应了一句老话:距城一丈,大不一样,男女老少,一概乡棒。当然这么说话是不无偏见与鄙视的,挺没教养的。
最让人不解的是,自小就从书本上知道这里水稻三季啊,怎么不见稻田呢?只见乱草杂木铺排连片,间隔着闪过一个鱼塘,或是一畦火龙果。海内一个样,乡下的劳力都进城了,留守种田的人很少了。粮食不值钱,需要大米了就近从泰国越南进口便是。
广州到惠州不足150公里,由于不是赶什么急事,所以到了休息处自然就要休息。从容不迫地把水一放,出来后又自信满满地把水一加,虽然可笑,却也是身体的古老习惯,不可改革也马虎不得的。厕所需要排队,气味不敢恭维。同为高速路设施,却与北方无法媲美——这路修得早啊!不时有人逛美国回来,嘲笑美国路给中国路当孙子都不配,却忘了人家那路龄有多长!
抽烟时身边两个中年妇女对话,地道的粤语听不懂,但其装束传统而古典,一看就是村妇,人堆里显得很扎眼。大家都打伞,唯此二妇戴帽子遮阳。一个戴草帽,一个顶斗笠。斗笠一圈黑纱垂帘三寸许,于是想起儿时小人书上看见的渔民——这才是南方沿海的文化格调吧!面对城乡一体化潮流,如此鲜活的风景是越来越稀罕了,眼见着败退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了。物种在减少,生态在单一,业已证明不是什么好事。从美学角度看,全球化就是单调乏味化!一位主管科技的退休官员,说他曾梦见一种量子肤色素问世,说是通过基因手段人类就变成同一种肤色。这种喜欢整齐划一的思维,让人啼笑皆非。
回到车后座,挪挪屁股,该巡视左边景致了。电杆一根接一根倾倒滑过,不远处的山峦半坡上,舒缓移动着高压线。几十年前,这些东西是引人自豪的,如今却有碍观瞻了,因为它们败坏了自然之美。我想迟早有那么一天,电线全走地道。海到天边山作岸,山至尽头海为裙。所以此处的山体峦态,如同多子女的妇人,看上去脾气温和却也不失韧劲,一点儿没有北方山之峻峭激昂,老给人以要爆发的样子。
绿色满目,绿色无尽,绿色一年四季!难怪这里的画家摄影家爱往西北跑,西北有的是色彩对比哦。这里的叶子不落、这里的叶子永垂不朽吗?车让车时慢行,我老远就盯住一棵树,近了、近了,终于看见树底下一片黄叶!就是说这里的树叶也是会凋落的,只是不听从节令的口哨声集体凋落,而是错开时间独自任性凋落,你便误以为它们长青不落了。
可惜南方的树,我认识的极有限,除了著名的榕树槟榔树外,其余皆叫不上名字。远看山与天交际线上的排峦之树,一棵挨一棵,玉体标致、美冠相亲,直觉得山如明清家具,树如镂空的廓饰,激起我无限爱意。我平生喜欢树木,曾写《嘉树》一文专门颂之,结论是“世无丑树”。然而扑入眼帘的如此好树却不知其名,不由得自惭形秽。后来请教当地作家,才知那叫桉树——
桉树贪水嗜肥,面积大了地就没法种了,其余植被就死活不旺了——难怪悦目诱人,原来是奢靡费钱的皇妃品类呵!
作者单位:陕西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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