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清音云中出
■邱华栋
爱尔兰剧作家肖伯纳曾说：“一个人的风格有多大力量，就看他的主张有多强烈，他的信念有多么坚定。”读徐祯霞的作品，便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她的很多文章，看似在写平常生活中的人与事，但是通篇彰显着正气和昂扬向上的力量，就像一股哨声传递出的清音穿透厚厚的云层，让人不能忽略，也无法忽略。语言坚定有力，锵锵有声，如钟鼓在鸣，这是徐祯霞写作的一大特点，也可以说是她的作品中一个非常鲜明的特色。
人的内心世界往往是通过一些外在事物反映出来的。徐祯霞一直对荷花、梅花、菊花情有独钟，并寄予深情，大抵是因为这些花的禀赋风骨和精神气质吸引了她。她的散文集《生命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封面上就题有一首小诗：“莲生于水出于泥，依然亭亭，馨香四溢，身无半点污物，灼灼笑迎长风，可谓大美大雅。一直以来，喜莲，喜莲之端庄，喜莲之优雅，喜莲之高洁，喜莲有君子之风。”这不仅体现了莲花的精神，也体现了徐祯霞为人立世的追求。
徐祯霞的笔触是博大而开阔的。她用坚实、客观、有力的语言不紧不慢地叙述，展现出一个个不同的生活场景、不同生活形态下的小人物，如《小城人物两记》里的朝天望和假女人，《酒殇》里因醉酒丧生的林星，《一个人的夏天里》失业的小兰……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希望和追求，以及他们的奋斗与挣扎都在作者的笔下一览无余。
在徐祯霞的写作中，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她那无处不在的悲悯情怀，以及对人间大道的追寻和探求。在她的诸多作品中，大到寻根问祖、叩问人性、质疑生命现象，小到对一只鸡，乃至一条鱼的描写，都体现了她的怜惜和关爱。在徐祯霞眼里，所有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所有的生命都有自然生长和生活的权利，这是一种视万物平等的情怀，是女性作家内心柔软的东西，也是人性中最珍贵的东西。
每一个作家都有一处自己的精神地理，贾平凹的精神地理是棣花，路遥的精神地理是陕北，徐祯霞的精神地理便是她的家乡柞水，这在她的《山中日月光》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她用亲见亲历的视角，叙述了柞水几十年沧海桑田般的巨变，以饱含深情的笔调写出自己对柞水博大而深沉的爱，这是一段时光的缩影，也是历史的见证。虽为女子，徐祯霞却有着男儿的风骨和情怀，她写自己、写家乡、写生活、写我们当下的时代，文字刚健有力，体现了一个作家的铮铮风骨和人文情怀。
苦难于作家来说，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徐祯霞没有因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小县城而偏安一隅，也没有因为生活中经历了种种磨难和挫折而自暴自弃。她坚强、不屈、坚韧，笑对生活，笑看命运，以一朵迎春花的精神面对俗世的种种，挥洒出一腔豪情与正气，为喧嚣浮躁的生活带来一丝清凉。正是因为苦难，让徐祯霞得到了许多与众不同的生活体验，有了有别于常人的思想和感悟；也正是因为苦难，徐祯霞更深刻地了解社会、透析社会、揭示社会，让其作品显得厚重深邃，有了庄重感、大气感、时代感和沧桑感。
一个作家，要有敢于剖析自己和解析社会的勇气，否则，写作只会停留在事物的表象上，如蜻蜓点水，无关痛痒，更无法道出生命的本质和存在的意义。徐祯霞的创作从不刻意迎合政治，发出的却是时代和人民最需要的声音。真理在民间，生活总是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深刻，只有在生活最深处，对生活才有最真切最深邃的体悟和思考，才能透视到生活中一些本质的东西，我想，这便是作家需要深入生活的缘由吧。
大道方能行远。作为一个作家，一要有良知、责任和担当；二要有刚性，要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不跟风，不盲从，有独立思考的意识和精神；三要有一双善于观察和发现的眼睛，从细微处透视生活的本质，这几点在徐祯霞的身上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文品即为人品，什么样的人品方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一个好的作家绝对写不出劣质的作品，这是人品与情怀所致。
（本文为《月照长河》序言，中国经济出版社2020年4月出版。编发时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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