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商洛山中辨百草(25)

商洛日报 2018-03-22 08:17 大字

文/图 张宏运

家里小院的水泥地板,和厦屋的石头台阶间,裂开了条小小的缝隙,灰线似的,曲曲弯弯。初春时,从那缝隙里忽然摊开几枚浅黄色的绿叶,随即绽放出一朵花,像清晨初升的朝阳,金子般鲜亮,光芒璀璨,照得人眼花缭乱,心旌摇荡。

在它的身旁,沿那缝隙,陆陆续续,原先还长有其他几株野草,包括它的几位兄弟姊妹。因显得杂乱荒芜,加之有朋友告诫,它们的根扎在那缝隙,会把缝隙撑得越来越宽,越来越长。别说两边是石头、水泥,就是钢筑铁铸,那根也会以柔克刚,钻进去,穿开来,如千斤顶,挣出条喜马拉雅大峡谷。我便时常去清除它们了——用手拔。拔不净时,立起指尖去掐。年年月月不间断。其他的野草早已连根拔尽了,只有它的那几位兄弟姊妹,坚韧顽强,将根深藏在缝隙里,作拼死抵抗。你哪是我的对手呢?我时常只觉好笑,我是谁呀?人啊。你和人作对,不是作死吗?便微微地扬眉抿嘴,撮起指尖,用力地探进去,凭以往和它们角力的经验教训,先捏紧根茎顶端的那个结,然后,锲而不舍,缓缓地,直直地,拔。年复一年。一根细钉拔出来了,一根尖锥拔出来了,一根钻杆拔出来了……最后,只剩下了它,这棵虽九死而犹生的。它那根扎在獠牙似的一角石楞底下,怎么去捏也捏不住。就叫你苟延残喘去吧,看你还能成什么精?我在心里说。没想到,它而今竟长出了叶,开起了花,脸盘又圆得像向日葵,还大笑而特笑地开怀畅笑着。它是在嘲笑我吗?在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告,它胜利了吗?

我惊喜地看着它。胜利者是不应该受到指责的,我便心尖儿颤颤地问候起了它:辛苦了啊。那水泥和石块的缝隙里能藏多少水呢?会积多少肥呢?你怎么就能生长出来?随即赶忙用傻瓜相机给它照了张相。它的笑靥、绿叶、峥嵘着紧紧夹峙的石块和水泥板,在图片中一齐被聚焦放大了,清晰了所有容易被忽略的情节和细节,灿烂与冷漠、柔嫩与嶙峋、娇小与巨大、圆润艳丽与狰狞残酷强烈地比对着,令人瞠目结舌,触目惊心。我给它起了个名儿:石缝里的太阳。自以为这是我有傻瓜相机以来,拍出的最佳作品。

却有一点遗憾、可惜:它的花心是白的。若紫红、墨红,那该多好。

应画家李相虎邀约,我曾陪他去秦岭东侧的一个深山沟写生。天刚蒙蒙亮,便从下榻的客栈出发了。揉着发涩的眼皮,他给我解释,太阳照在草地上,随了日光色调的变化,辐射角度的转移,每时每刻都不同。我们只有去的早了,才能观察欣赏到全过程。在一处开阔的河滩,我们将黑湿的草丛趟出斑斑点点的浅白。他找寻着合适的地点,准备支开画架,我却早已朝那如茵的草地中央奔去了。那儿是小花的海洋,蓝的、紫的、黄的,数不胜数。最迷人的,是白云样飘浮在绿草地上的蒲公英花团。毛茸茸,密麻麻,像幼儿园里簇拥的儿童。我俯身望去,哈,那花绒中央的花盘,居然是红的!墨红中渗了些儿紫红。我可从来没见过。我见过的蒲公英花蕊都是白的,属浅白。我像发现了新大陆,喋喋不休地给相虎说着,为什么呢?是这儿的特产吗?你在哪儿还发现过?怎么能把它移栽到咱们那儿去?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现在能有这个阴差阳错大难不死的石缝里的太阳,说明老天爷对我已经够意思了,恩典大着呢。我就知足常乐,好好珍惜吧。便天天转了圈儿,或远或近,看不够地望着它。只见它渐渐地,叶更茂盛了,细细的管茎长起来了,花瓣凋落,花盘里生出朦胧的一个白茫茫圆球。忽一日,那圆球缺了个小口,有小毛绒已经飞走了。我不敢懈怠,格外地留神起了空中风的动静。终于,有天赶上了。树叶飒飒地响,便见那毛球微微地颤颤地动动,数枚绒毛就悠悠然地飘飞了起来。有喜欢摆弄情调的人,称它是“停不了的爱”。还有满怀宏图的人,称它是在“放飞理想”。我目送着它,却只觉它是儿女们在离家出走。便想起当年我外出上学,母亲送我到路口,面色忧郁着,黯然神伤,忽然,自眼眶里滴出了两粒大颗的泪珠……可蒲公英妈妈此刻却不动神色,没有丝毫的怜惜、悲伤、悲怆,只是仰望凝视着那一张张从它怀里起飞的降落伞,坠着个小小的“1”,渐行渐远,渐行渐远……它还摇晃起了虽然纤细但却直挺的身子,仿佛在挥手致意:儿啊,女哇,去吧,走吧,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呢。别说春末夏初,即将烈日炎炎,风紧雨稠,那却正是你们安身立足、入土进泥的好时候。它的子女们也没有丝毫的留恋、犹疑、徘徊,个个皆欢天喜地,头也不回,飘飘扬扬、帅气潇洒地往四方去了,义无反顾,一往无前!那风越来越紧,越来越猛,不一会儿,石缝里的蒲公英,那浅绿且浅白的细细管茎高高托举起来的花盘,便光秃秃的了,平坦,静谧。那是慈母的怀抱啊,是起飞的平台,是仰天吹奏的乐管。一首豪情昂扬的摇滚狂歌,便隐隐随风吹进了我的心。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

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

它有好多名字,凫公英、仆公罂、鹁鸪英、蒲公丁、黄花地丁、婆婆丁、白鼓钉,等等。皆依其相貌,分两类,地上部分和地下部分。地上部分,头顶的那个白绒球,如罂,一种大腹小口的瓦器,瓜似的,例如罂粟、罂瓜瓜,即碘缺乏症引起的脖子上长的肉瘤。

罂通英、通缨。地下部分,它的根,如钉,钉通丁。以此便能说清它的所有名字的来历。比如,蒲公英便是仆公缨了,古时仆人帽顶上的那个帽疙瘩儿。

我们这里则俗称它为另一个名儿,我一直不知该怎么写:鼎杠?或钉刚?忽然有天醒悟道:恐怕是顶缸张宏吧?它那花球,活像一根杠子顶了只缸。叫顶缸,活灵活现了。

比较而言,我赞同叫它白鼓钉,将其地上和地下均兼顾了,形象,妥帖。

中医古典药典说它生平泽、庭院、田园,茎、叶似苦苣,断之有白汁。

特请关注:它又称还少丹,极能固齿牙,壮筋骨,生肾水。凡年未及八十者,服之须发返黑,齿落更生。年少服之,至老不衰。得遇此者,宿有仙缘,当珍重之。

诸位,赶快去采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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