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山：洗尽铅华呈素姿 ■闫群
美丽的丹江在这里拐了个弯，圈出了一块盆地，聚集了天地之灵气。襟带丹江、背依凤冠山的丹凤县，是著名的水旱码头，古时北通秦晋、南连吴楚，水趋襄汉、陆入关铺；横跨长江与黄河两大流域，塑造了风情万种的自然景观和底藴丰富的历史人文景观。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人文渊薮。既是商鞅的封地，又是秦末汉初“四皓”隐居之地。庚子年夏末秋初，我第一次踏进这块风水宝地，传说中的“陕西最美是商洛，商洛最美在丹凤”，果真名不虚传。
物我皆两忘
抵达丹凤已是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散淡地泼洒在建筑物和地上，街头巷尾行人悠哉悠哉。商洛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杨贤博老师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告诉大家那就是凤冠山，之前叫鸡冠山。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疑惑和失望之情油然而生。眼前这座山初看既不巍峨雄伟，也不清秀峻美，有什么奇特之处呢？
翌日清晨，推窗举目远眺，薄薄的雾气环绕山间，似刚沐浴完衣袂飘飘的仙女，怀抱琵琶半遮面。天公作美，下了一夜的雨竟然停了，天朗气清。陪我们登山的导游介绍，凤冠山海拔只有860多米，是一座“死火山”，素有“山城之父、闹市幽境”之誉。
走进凤冠山，才发现她山势参差嶙峋、峻秀奇丽。独特的火山地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古人的聪明才智，造就了凤冠山成为陕南最大的道教石窟群，有土地洞、关帝洞、文昌洞、财神洞、二仙洞等十二洞窟。暗合了人间一年十二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完这些洞窟，似来人世走一遭。洞窟内约有30余尊神像、20幅浮雕壁画，还有建于北宋的冠山塔，以及山上多处摩崖石刻等人文景观。这些洞窟在千仞岩壁上分层排列，大小各异。每尊神像都栩栩如生，每幅壁画都有它奇特的故事，充分地展现了丹凤古人的聪明才智和炉火纯青的雕刻造诣。
除了十二个洞窟群，我们还欣赏到“大肚树”“望夫崖”“观音拜佛”“沉香试斧石”“紫阳迎宾”等奇异的自然景观，让人无不慨叹大自然的神奇与鬼斧神工。
尽管凤冠山既不险也不高，但有些地方的阶梯几乎呈90度，要圆满完成这次登山活动，就是对自己身体和意志力的考验和挑战。一群人汗流浃背，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的头发像被水浇了一样紧贴头皮，卸掉帽子后热气腾腾，双腿如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几次都想放弃攀岩，席地而坐，但回头一看，省散文学会年过六旬的陈长吟会长始终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地在坚持。见此情景，顿觉羞愧难当。
当我专注于登山，突然有种“物我皆两忘”的感觉。琐碎的生活让人被各种欲望撕扯不休，很难平心静气。最近读一本叫《心流》的书，它是心理学奠基人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的开山之作。书中这样定义“心流”：指我们在做某些事情时，那种全神贯注、忘我投入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你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但做完事情会感觉浑身能量爆满且很知足。生活中，我们都不乏有专注的时刻，这正是心流的状态。比如这次的“登山浴”，虽艰辛我们却能从中获得内心的秩序与安宁。
终于大汗淋漓地登上了望江亭，顿感天清地静。眼前山岭起伏，群山间弥漫着迷人的光泽，草木葳蕤，日光浓烈，丹凤县城全貌一览无余。最吸睛的莫过于眼前这条美丽的丹江。它是丹凤第一大河流，也是汉江最大的支流，还是“一江清水送北京”的开端。眼前的丹江像条玉带，从城南悄悄绕过，画出了江南和江北的分界线。丹江两岸，十里长廊旁，垂柳依依，青竹摇曳，人流如织。而此刻，我的内心空空如也。这种空不是空虚的空，而是饱满的状态得到了清空。突然觉得自己所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外在的所有遇见，皆来源于我们内心的质地。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道法缘自然
据说，晋代道士葛洪及北宋“道教南派初祖”张紫阳曾在凤冠山洞窟修炼并羽化成仙。后人便以“三教合一”的思想，塑造了一系列民间喜闻乐见的神仙，并将一个个神奇动人的故事凿刻在悬崖绝壁上，这些雕塑隐藏着儒、道、佛三教玄机，神秘莫测。导游戏谑地告诉大家，凤冠山是一个神仙汇聚的圣地，正如这个“仙”字，左边是人，右边是山，当人和山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仙。俗话说得好：“想成仙，常进山”。
的确，登临凤冠山，神交先贤，心弛神游。举目远眺，一直有种“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的感觉。一行人随着山势逶迤前行，一路忽上忽下，每临筋疲力尽时，眼前便出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人心生辽远。这不正如你我起伏不定的人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尽管疲惫不堪，我还是咬紧牙关把凤冠山十二个洞窟走了个遍。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挂瓢洞”。这是冠山十二洞环境最好的地方，院门有石仕站立，院内三面悬空，后面的洞窟视野开阔，可以看到丹江及山下的古寨。主神位没有供神，只供了“超然物外”四个字。其意就是超出世俗生活之外。洞壁凿有明代州官周梦麟的诗《秋日登龙驹寨鸡冠山》，我只记得最后一句是：“眼前世间皆灰烬，洞口白云且挂瓢”。一把琴，一个瓢，一口缸，一种心情，构成了隐士们简单而富有诗意的生活，挂瓢洞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于是，想起几年前在乡下看到的一个四合院。青色的院墙上花开烂漫，房子主人是一个90高龄的老者,他戴着眼镜，坐在门口认真地用放大镜看报纸，身体像棵老藤一样有些蜷曲。很难相信,在这样的村庄里会有这么一个学者一样的老人，他文雅淡然、安静自若的神态深深吸引着我。
我们闲聊了很久，我问他幸福是什么，他笑道，“拥有的都是幸福。小时候想上学堂,以为那就是幸福,后来就去了。后来想当教员,以为那就是幸福,结果就当上了教员。退休了,认为安养晚年就是幸福,于是便有了这满院的花香。我满足于人生的任何一件事情,无论成败得失。就像我养的这些花,尽管它不会长开不败,却总能在最美的时候盛开。”
老人的幸福观深深感染着我。瞬间觉得他何尝不是开在尘世间的一朵浮莲？幸福的人生莫过于此：头发掉了,牙齿没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内心却十分明亮。回想我们走过的路，无论悲喜，生活总是按它固有的节奏前进。岁月终究会让一切都褪去，变得模糊或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当下的阳光，身边的人，或者眼前的风景。
有境格自高
以前的凤冠山春天泛绿，夏天赤红，秋天橙黄，冬天黝黑。这是因为它是一个死火山，山上植被少，自身不吸光，只能将最原始的颜色留给世人。如今的凤冠山柏油公路通到景区大门口；牌坊式大门建得大气磅礴；上山有石阶、步道、铁围栏勾连；山巅建有五角四柱望江亭，已成国家AAA级景观。
成就凤冠山今天的是丹凤县金凤凰实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雷明君。这个个头不高，举止文雅的谦谦君子，五十出头，言行低调。登山途中，和他交谈得知，他曾是一名下岗职工，从小在凤冠山下长大；15年前，接下凤冠山的长期经营权。这些年他的心血都用在凤冠山的开发建设上，至今已投入3000多万。前些年囊中羞涩时，他甚至背井离乡去另谋出路。最终因割舍不掉故土，又返回家乡创业。如今，他的房地产、酒店、文旅等产业做得风生水起，却为了凤冠山这张丹凤的名片，还得“拆东墙补西墙”。他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等退休的时候，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可以把凤冠山交给县政府，也算自己为丹凤人民尽了绵薄之力。
下山路上，导游大璐说起雷总赞不绝口。这个90后美女也是凤冠山景区的副经理。她说雷总非常注重企业文化建设，视员工为家人，经常组织大家做公益事业、在公司举办演讲比赛等文体活动，当地人都以能来金凤凰上班为荣！尤为可贵的是，作为一个拥有上百名员工的“领头雁”，雷总要求公司中层每天把当天的工作总结和感悟发到工作群里，并亲自点评；他甚至经常亲自带领员工上凤冠山捡拾垃圾清理卫生。
丹凤短暂的停留，留下深深的思索。人生难得的是：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发自内心热爱并享受当下。山河平静辽阔，我们都还在路上。那份柳暗花明的喜乐和必然的抵达，在于我们自己的修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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