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的笔下万物生 ■夏丽柠
万物有灵作者:贾平凹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年11月
熟悉了,难免会动情;情深了,就不容易抑制。你看,贾平凹散文的着眼处,无不是乡村里的平凡一景,还有身边那些不露山水的人。但是,就是在这些平庸的日常里,贾平凹捕捉到了“灵性”。当然,万物也有愚钝时刻,显得不那么“灵”。可在“不灵”背后,是贾平凹悟出的生活哲学。
小说家毕飞宇说过:“但凡优秀小说家,都会写散文。”我举双手赞成这个说法。我甚至可以用贾平凹的散文集《万物有灵》加以佐证。
虽说贾平凹的小说蜚声文坛,但知道他散文写得惊艳的读者为数不多。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喜欢读小说与喜欢读散文的读者,是不是同一拨人?如果不是,我推荐喜欢小说的读者多读他的散文。
一来,散文源于生活。通过散文,我们可以更全面地了解“平娃”,甚至能重新认识这个人。二来,散文的“核心技术”是形散而神不散。就像在这本书里,贾平凹的文字时而朴素,时而花俏。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随意洒脱、放飞自我的真“老贾”。小说与散文共读,我们才能得到一幅完整的贾平凹“文学画像”。
贾平凹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娃”,出生于陕西丹凤县棣花镇,直到上了西北大学,他才离开农村。在他笔下,鲜有车水马龙、钢筋水泥的都市生活。取而代之的是,散文里的棣花镇,小说里的清风街,就像马尔克斯的马孔多镇,又或川端康成的古都,书写的都是作者熟悉的环境与人。
熟悉了,难免会动情;情深了,就不容易抑制。你看,贾平凹散文的着眼处,无不是乡村里的平凡一景,还有身边那些不露山水的人。但是,就是在这些平庸的日常里,贾平凹捕捉到了“灵性”。当然,万物也有愚钝时刻,显得不那么“灵”。可在“不灵”背后,是贾平凹悟出的生活哲学。“从哲学意义上讲,人是万物的尺度。人存在时万物在,无人便无万物。”当你想把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的这段话意象化时,那就需要读贾平凹的散文了。
也许有读者会说,一篇散文有那么神奇吗?别看贾平凹写的也就是院里的小桃树、天上的小星星、爱叫的云雀、秋天的落叶、筑窠的燕子、出壳的河贝,以及山里的龙柏树……但从自然生态的角度来看,这些物种都有灵。要如何看待万物与人的关系?待贾平凹细细道来。
比如《鸟窠》,讲作者小时候见小鸟筑窠疲惫,便问娘,鸟儿为什么不住在地上?娘说,鸟的快活在于飞翔。作者反问,人为啥不能飞?娘说,人不仅没有翅膀,还要安分。于是,作者寻思,世界这么大,这么空,人为啥要安分?正是因为在意了安分,才长不出翅膀吧?如果能爬上树,住在窠里,叫小鸟儿哥哥,叫老鸟儿爹娘,是不是就能长出一对翅膀?作者一连串疑问的结果,就是在树下捡了两根羽毛,一根别在自己头上,一根别在驴脖子上。此情此景,令我想到了莫言的《生死疲劳》,也正如作家止庵所说:“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底色往往是存在,而不是虚无。”
法国自然主义文学奠基人左拉,写过一篇童话故事叫《猫的天堂》,讲的是家猫与野猫不同的“生存观念”。家猫在家常挨主人打,它气得偷跑出去,跟着野猫睡水泥管子,翻垃圾箱找吃的。家猫实在受不了了,提议野猫跟它一起回家。谁知,野猫提出了振聋发聩的疑问:“你是愿意被关在有肉的房间里挨打,还是愿意在自由的空气下翻垃圾箱?”结果,家猫回家吃肉了,野猫还在垃圾箱旁追求它的自由。这个小故事“很法国”。
贾平凹也写了个类似的故事,就是书中的《云雀》。贾平凹与妹妹放跑了邻居老头笼子里的云雀,他俩觉得云雀由于向往自由,才唱起忧伤的歌。怎知没几天,老头得意地说,云雀自己飞回来了。兄妹不解,老头说:“我已经喂它两年了,这笼里多舒服啊!”与左拉故事不同的是,贾平凹在文章最后写道:“这只云雀再也没唱过歌。”这个故事“很中国”,其中深藏着云雀的无奈和自责。许多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有些事是错的,却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就像这只云雀,人生与“鸟生”都是悲壮的。
贾平凹写乡土,总能让人感觉到眷顾。与其说他行文流畅,不如说他落笔时不由自主。比如书中的《通渭人家》,写的是甘肃的一个县城,与他非亲非故,但他却写出了那里的“筋骨”。这个县,常年干旱,可县里的人却喜欢写字、收藏书法。他写道:“六月的天是晒丝绸的,村人没有丝绸,晒的却是字画。”想象一下,那是怎样的风景!连县长自己都说,你家要是连字画都没有,谁还听你的?可见,爱书法绝非是通渭人附庸风雅,而是村人之间相互联系发展的纽带桥梁。我们中国人常说“风土”,造就风土的是人。风土,是贾平凹小说里的魂。读完《秦腔》《古炉》,你就明白了,何谓风土。
陕西方言,是贾平凹得天独厚的写作土壤。他的文章里极少写长句子,往往是一两个字,就能定乾坤。像《夏河的早晨》里,他写:“夏河这么个县城,真活该有拉卜楞寺,是佛教密宗圣地之一,空旷的峡谷里人的孤单的灵魂必须有一个可以交谈的神啊!”这段话里,“活该”两个字用得真传神啊。活该与寺庙之间有一种引力,令读者并不觉肮脏,反而洞悉了天地人和。关中汉子的直爽与苍劲,也一目了解。这就是贾平凹写作里的灵性。
许多人认为,灵性是与生俱来的。其实,读读贾平凹写父亲、母亲,以及成长的过程,我们便知道,苦难创造或者说激发了灵性。就因为,走在自然里,我们不再以为自己伟岸,而是向往与鸟飞行。贾平凹的灵,是读者的幸。愿万物永生,文学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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